阿萦苦笑着抹去腮边的泪珠,她沙哑轻缓的声音从紫苏身后传来:“但是表哥,我希望你们可以尊重我,我是一个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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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嗣穿着蓑衣,骑马拐入了万福寺巷。
“大爷您看,那人是不是您的同僚徐大人?”
决明驾着马车,指着不远处从佛寺出来就一头扎进雨中的男人道。
决明平时长随裴元嗣外出,认得一些裴元嗣朝中的同僚,裴元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一个看背影与轮廓都极像徐湛的男人冒雨慢慢行着,青年那素来挺拔俊秀的背影此时却不知为何莫名多了几分落魄佝偻的味道。
裴元嗣思忖着,微微皱眉。
“这大下雨天的,他怎么也不知道打把伞,真是好生奇怪。”决明又嘀咕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决明只记得徐湛是庆国公沈文铖的外甥,是沈明淑的表哥,却忘记了从辈分上阿萦也该唤徐湛一声表哥。
裴元嗣沉着脸下了马,自有知客僧将他引到阿萦所在的净室,雨水越下越小,淅淅沥沥地吹落在男人宽大的皮靴上,丝毫不成气候。
男人神色冷峻,龙行虎步,仿佛要印证什么似的快步推门走进院子,一眼就看见那人群中挺着大肚子的小妇人。
同时也眼尖地发现紫苏手中撑了一把甚大的纸伞站在廊下,那伞身将她身旁阿萦娇小的上半身完全遮住,而阿萦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伞面,就连他走过来都没有注意到。
“姨娘,大爷来了!”紫苏忽扯住她的衣角。
阿萦一惊,旋即下意识地想把徐湛临走前留给她的伞收起来。
她不是才让平儿去请裴元嗣吗,裴元嗣怎这么快就过来了?
还没等她酝酿出情绪来应对裴元嗣,裴元嗣眨眼间已经脚步飞快地走上月阶来到她的面前,一抬手打落紫苏手中撑的纸伞,那张僵硬冰冷的俊脸上隐有怒容瞪着她,炽热的火气急促地喷洒在她的脸上。
“谁借你的伞?”
这笃定愤怒的语气仿佛亲眼目睹了这伞是徐湛赠予她的,阿萦心脏“砰砰”直要跳出嗓子眼,呆呆地张着唇儿。
苍天可见,她现在竟有种偷情被丈夫捉奸在床之感……
好在阿萦前世在青楼中时曾见过不少此等龌龊事,再慌乱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以裴元嗣的性格,倘若适才当真亲眼瞧见她与徐湛亲密肯定当场就会发作,断会容忍到事后。
念及此阿萦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倘若裴元嗣再来早一些,她可就真完了……
“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阿萦脸上露出错愕且茫然的神情,像是害怕一样身子情不自禁后退两步缩进了紫苏怀里,喃喃说道:“适才天降大雨,我们一行都未带伞,正巧我在寺中偶遇了表少爷,表少爷与阿玦关系一向交好,他见我躲雨便好心将伞借给我,我,我,我就收下了……”
徐湛离开不过一刻钟裴元嗣便破门而入,这说明裴元嗣一定看见了徐湛,既然如此她遮遮掩掩恐怕反而会激起裴元嗣的疑心,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伞是徐湛借的。
只要她咬死了她现在与徐湛只是普通的亲戚关系,裴元嗣没有抓到现场的证据便没法儿奈她于何。
孰料男人身上的怒意却是不增反减,他再进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冷笑道:“他借你伞你就收,你是没有男人?”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谁的妾,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还想做梦与你的旧情人再续前缘,沈萦,是不是我这段时间太宠你让你恃宠而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钳住她,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犹如疾风骤雨般猛烈地砸到阿萦的头上,阿萦的手腕几乎都要被他给折断,通红的眼眶迸出眼泪,可每每想开口又都被他怒声喝断,根本不给她解释开口的机会。
阿萦泪水呆呆地跌落出来。
裴元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觉得自己近来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阿萦的沉默呆滞则加剧了他内心的烦躁与怒意,吼完阿萦之后他猛然甩开她的手扭头就走。
阿萦在后面带着哭腔喊他:“大爷,大爷你别走,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我们真的没有私情……”
阿萦是真的有些慌乱了,她先前之所以敢和裴元嗣较劲是因为她料定他会吃这套,但小性子闹过了头挑起男人的怒火得不偿失,还会败坏她的名节和清誉。
如果她今日所得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阿萦突然不管不顾地推开紫苏朝着裴元嗣追去。
五月的天飘着濛濛雨丝,天没那么冷却到底没到那炎热的时令,湿冷的雨水冰冷地打在阿萦的脸上,阿萦捧着笨拙的大肚子冲进雨里,凄声哭喊着裴元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