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嗣平静地睁着眼,他没睡。
用膳时周妈妈就明里暗里地暗示沈明淑下红没了,两人可以同房。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两人行周公之礼天经地义。
只是,裴元嗣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不论她现在有多温柔体贴,他心里对她只有厌烦。
“我累了,没有心思,改日吧。”
他推开了沈明淑的手。
……
沈明淑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
裴元嗣在衣槅前穿衣,她坐在镜台前,一边用鸡蛋滚着眼睛,一边透过菱镜默默地看着身后的男人。
“有事?”
裴元嗣向她看过去,沈明淑却又忙转过脸,故作无碍道:“没,没什么,昨天夜里没睡好。”
裴元嗣神色淡淡,低下头去扣好腰封,并没有再看她,“请个大夫来看看,若是仍觉不舒服今日便歇一天。”
沈明淑神情复杂地看着丈夫。
他还是关心她的……
裴元嗣穿完衣从内间走出来,恰巧门外的帘子一掀,阿萦手中抱着一只食盒从外面走进来,两人见到对方皆是一怔,便这么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身后明媚的日光落在少女年轻姣好的面庞上,云鬓翠鬟,粉衣白裙,俏生生地立在他的面前,宛如四月里枝头上娇艳秾丽的海棠花灼灼盛放。
四目相对,阿萦怔怔地望着他忘了施礼,这时背后突然传来沈明淑的声音,“大爷,您的披风忘了拿……”
裴元嗣迅速移开自己的目光,
沈明淑由周妈妈扶着从屋里追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丈夫和阿萦,心口猛然一跳,眼睛微微眯起。
两人像是在门口偶遇,中间隔了约莫两三步的距离,只见阿萦拘谨地抱着手中的食盒,头都快要垂到胸口,而丈夫目视前方,面色如常,显然对美色熟视无睹。
反倒是跟在阿萦后面的菘蓝直愣愣地盯着丈夫的脸,眼珠子眨也不眨。
沈明淑心中冷笑一声,上前亲自将衣服披到裴元嗣身上,细心系好整理,柔声絮絮道:“大爷别总仗着自己身体强壮就不注意冷暖,眼看着就入冬了,今年格外冷,去年您送我的狐皮还剩下一块我给您做双手闷,这样您每日上朝骑马就不必担心冻手了……”
裴元嗣从阿萦身边路过。
好在,阿萦并未作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但直到走回归仁院,裴元嗣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的却是阿萦在望向他时那难掩失落与苦涩的眼神。
……
用完膳,裴元嗣把颂哥儿叫了过来,“郭夫子请假了,我今日带你去沈家族学。”
“哪儿?”
颂哥儿激动极了,“大哥要带我去沈家族学玩儿……哦不读书?”
裴元嗣警告他道:“你别想着去玩,去了给我好好读书,傍晚我去接你,若你敢在沈家族学惹是生非,休怪我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你这裴家五爷面子!”
颂哥儿立马缩起脖子道:“我怎么就会惹是生非了,我这性子多与人为善啊,大哥你就放心吧!”
颂哥儿不会惹是生非,因为麻烦事不敢找他,他堂堂裴大都督的亲弟弟,谁没事敢给他找麻烦?
这事昨晚裴元嗣就与沈明淑商量过了,一大早沈珽这里就提前收到了姐姐的信儿。以往裴家族学放假的时候也没见裴元颂来,想来是颂哥儿平日里太游手好闲,对于颂哥儿的到来沈珽乐见其成,他正愁没机会和这位大姐夫搞好关系呢。
裴元嗣简单交代了几句就上衙去了,沈珽领着颂哥儿去了和庆国公府隔了两条街的沈家族学。
沈家族学是座三进的宅子,里面共设有三个大学堂供沈氏一族的子弟在内学习,后院处一排小隔间的房子则是寝舍,离家远的孩子会住在族学的寝舍,像沈瑞这些本家的大少爷自会有小厮轿辇接送。
之前沈玦嘱咐过颂哥儿在人前两人装不认识,颂哥儿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是沈家族学的这些人都和裴家族学一样,大家见了他都跟见了大哥似的一下课就跑过来讨好,只有沈玦下课之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就抱着书走开。
颂哥儿只能干着急。
这次跟着颂哥儿出来的除了王顺还有三七,三七走到屋外的屋檐下,偷偷看着围着颂哥儿的一个少年中有个脸上长着麻子,唇薄眼小贼眉鼠眼的少年。
又听旁人都叫他“瑞少爷”,便知此人就是沈瑞了。
沈瑞今年十五岁,算是沈家族学一霸,平日里斗鸡走马无恶不作,最爱欺小凌弱。
眼下其它几个少年被沈瑞压着都不敢大声说话,沈瑞喋喋不休的声音吵颂哥儿烦得很,“你说的这些玩法我早就玩过了,我大哥不让我玩,你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