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白松打断他,柔声问道:“那些食材进我肚子里了吗?”
池叡皱眉:“你他妈脑子坏了吧,你在胡说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吃……”
吃饭的饭字还未说出口,他骤然忆起一件事。
他们家餐桌上永远只有父母和他自己,上次和池白松在同一个餐桌上是什么时候?
他想不起来。
“是啊,我们上次在一起吃饭是多久之前的事?也许从来都没有过。”
池白松提醒道:“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
他在记忆中挑挑拣拣,很快找到了蛛丝马迹。
“母亲说是你不想见她。”他声音已经不复方才那般洪亮,气弱了几分,“要不是你耍性子,故意避开我们母子,父亲也不会冷落你……你怎么好意思现在反咬一口,说得像是我们不让你上餐桌!”
他知道母亲对池白松有些冷淡,但从未像影视剧里的恶毒后母那样折辱池白松,也未曾克扣过她什么。
池白松落到现在这样完全是她自己作的。
再说,但要不是她池白松先对母亲不敬,母亲又怎么会对她冷淡?!
池叡还记得母亲携自己上门时,池白松称病说自己身体不适一直没来见他们。
母亲当时刚刚嫁给父亲,续弦本就处境艰难,池白松的举动让母亲受了多少风言风语?
池白松眨眨眼:“池叡,你真的这么想?你真的觉得这很正常,觉得沈姨和父亲的做法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别想挑拨离间!分明是你自作自受!”池叡咬牙切齿道。
池叡被她连着呛了几次,不悦感连连攀升。
池白松却表情怡然,始终挂着笑容,她这气定神闲的姿态只叫池叡愈发烦躁。
“我听说沈姨怀孕了,替我向她说声恭喜。”
她话锋忽转,池叡一哽,随即反应过来——池白松是不是想对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
他如今也有不少家庭富有的朋友,池叡可是听说过不少大户人家的阴私,池白松忽然提起母亲有孕肯定没好事!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突然提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在动什么歪心思!?”
池叡动静太大,惹得旁人驻足朝他们投来视线。
他嗓门虽大,脸皮却薄,于是狠狠瞪了面带笑容的池白松一眼:“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埋怨父亲母亲就算了,连还没出生的孩子你都要恨上?”
池白松故意咬重几个字,“这可是沈姨和我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他们一定会很疼爱这个孩子的。”
池叡脑子里模模糊糊,似乎有什么念头闪过。
池叡:“你这不是废话?父母爱孩子天经地义……更何况这是他们头胎。”
池白松悠悠道:“对,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可不像我们,一个流着前妻的血,一个甚至半点没有我父亲的血脉。”
……头胎,二人的血脉。
池叡猛地醒神,凉意自咽喉上涌。
池白松把话掰碎了说,他就是再蠢也明白了——这孩子出生后,他在父母心中的地位必定会大打折扣。
到那时候他还能像现在这般恣意潇洒、无忧无虑吗?
疑心一旦生起,大脑便会自动开始寻找证据。
池叡想到以前他但凡住校,母亲都会软磨硬泡让他别住校,让父亲找人来接他,简直是想和他寸步不离,青春期时他还因母亲过分黏他而有些生气。
如今母亲怀孕四个月,他便实打实的住校了四个月,她只字不提让他回家陪伴的事。
——她是不是在提防自己?
池叡咬着后槽牙,又听池白松继续说:
“你喜欢音乐、美术,他们便供你去学习,对你百依百顺,看起来是从未让你吃过半点苦头。”
“可这个年纪按理说也该了解些家中的事务了,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被允许踏入父亲的书房半步。”
“……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吧?”
池叡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同他差不多,平时只负责吃喝玩乐,对家里的事一概不清楚,他自然也从没想过这些。
现在池白松一提,才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母亲的权和钱全部来自于父亲,父亲对流着自己一半血液的池白松都能不闻不问,更何况自己这个纯粹的“外人”呢?!
他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池白松?
他心烦意乱,大脑瘫软成一滩泥泞,就在此时,他的手忽然被池白松牵起。
池叡整个人都有几秒的宕机。
她的手指柔软,指尖带着丝丝凉意。
而唇间呼出的白气挡住了她忧色参半的表情,这让池叡感觉到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切。
池叡听见她用自前所未闻的腔调说道:“……池叡,我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