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要个头有个头要力气有力气,知道往哪里打最疼,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最后被面馆里听到动静的人出来制止时,两个人都没捞到什么好处,还双双挂了彩。
陆景津的白色衬衫已经没眼看了,打斗中沾上了乱糟糟的泥土,颧骨一片红,嘴角也渗出了血。
打了这一架,按理来说情绪多多少少该宣泄出来一点,但他心里非但没有得到任何舒缓,反而愈发烦躁。
江屿确实不在面馆,陆景津还去了一趟网吧,也没找到人,他没带手机,打算先回家拿到手机给江屿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陆景津回家的时候远没了来时的意气风发,新换的衣服变得破烂不堪,都是在地面上滚过一圈后消不净的土,头发也早就已经没了型。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起来,夕阳退去,各种颜色交融混合最后又归为黑色,留下黑漆漆的夜幕,整个城市街道的路灯逐次亮起。
陆景津骑着车快要行进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瞥到了远处昏暗光线下一个模糊却熟悉的人影。
绿灯暖黄,别墅区安静,只偶尔有几个牵着狗绳遛狗的邻居,初春的风吹过,模糊一下人影,带来一阵凉意。
陆景津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他慢慢地放缓了开车的速度,远处那个黑色的人影就一点一点地在他眼前放大,变得清晰,最后跟江屿的那张脸重合。
江屿身体站得笔直,跟每一次他在国旗下讲话时的姿势一样,一动不动地,安静又沉默。
陆景津呼吸一窒,握着车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骨节更加明显突出,青筋都暴露出来。
他形容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但绝对称不上高兴。
摩托车稳稳地在江屿面前停下,确认来人确实是陆景津,江屿惊喜地喊他名字,又在看清他身上的一片狼藉后愣住,“这是怎么弄的?”他皱眉。
陆景津没回答他,他盯着江屿看了几秒,江屿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了,陆景津才收回视线,淡淡反问:“你在这干嘛?”
他的语气很冷,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冷漠的甚至夹带了几分不耐,似乎看到江屿是一件不值得开心的事。
江屿被他话语里毫不遮掩的厌恶弄得一愣,他眨眨眼,讷讷回答:“来找你。”
“找我?”陆景津冷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啊江屿?”
江屿就是在情感方面再迟钝此时也觉出来不对劲,他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陆景津突然的态度转变是因为什么,更不知道他一连三天没回学校是为什么。
陆景津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好像对他来说自己毫不重要,他随时可以消失,这一次是三天,下一次呢?会是三个月还是三年?他还是不打算告诉自己吗?还是会在见到自己的时候这个样子吗?
江屿愣愣地站在那里,四月的风温柔拂过,好像能轻易消解掉人世间许多烦恼。
他张了张嘴,这是他来陆景津家门外等待的第三天,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是空手而归,他终于等到了陆景津。
可对方的反应却把他刺杀在原地,让他原本聪明运转的大脑此刻一圈也转不过来。
明明来之前他都想好要问陆景津什么了,明明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可以有好多个问题让陆景津解答,他可以表达自己的不满跟抱怨,可以发出自己的质问跟不解,可那些问题到了嗓子眼就被堵住。
四月的风一点都不温柔,吹得江屿眼睛疼,想要掉眼泪。也吹得他嗓子疼,动嘴之后任何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他想,终于要来了吗?
陆景津对他的审判,还是要来了吗?
但他还是选择在最后一刻交付自己的一片真心,他把手里的保温盒举起来,压下心里的种种酸涩,他想他不去问也许很多事情就可以翻篇,他不去过问陆景津这几天的不告而别,他可以不去问,只要陆景津别抛弃他。
“我...我熬的汤。”江屿低声,他垂着眼睛,像是怕陆景津觉得他不靠谱,只能又说,“你放心,我妈----”
“江屿。”陆景津压着嗓子,突然出声打断,他捏了捏眉心,不知道江屿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手腕处熟悉许久的东西突然被拿掉,现在风吹过来的时候都还能感觉有些凉,很不习惯。
陆景津下意识握了握手腕,伴随着江屿的这声“妈”,那天那个他一辈子不愿回忆的梦又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他沉沉的眼睛瞥下去,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突然凑过去,拇指跟手指用力捏住江屿的下巴,一点都没留情,他毫不怀疑,指腹下的那片皮肤已经出现了红色的印子,可此刻的他一点都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