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没人将注意力放在梵楼的身上,客栈中无论男女,都在盯着沈玉霏瞧。
沈玉霏全作未觉,眼睛灵动得转了转,视线最后定在僵立于门前的男修身上,盈盈行了一礼。
“这位道友。”他撩起眼皮,眼尾胭脂浸了水意,波光潋滟,“秘境艰险,可否带小女同行?”
哐当!
沈玉霏话音刚落,一声闷响就从身后传来。
瘸了腿的正因满面通红地盯着他,口中不住地喃喃:“是你……是你……”
沈玉霏收回视线,不以为意。
他盯着立于月光中的男修,只觉此人乍一看,的确气度澄澈,不由暗暗冷笑。
……徒有其表,说得正是孟鸣之本人了。
是了,站在客栈门前的,正是孟鸣之。
沈玉霏一门心思盯着孟鸣之瞧,没发觉抱着剑的梵楼,十指用力到泛白,指尖在剑鞘上留下了无数道白色的挠痕。
宗主说过,莫要坏了他的好事。
原来,玉清门的孟鸣之,就是宗主的好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梵楼:五章之内,我必打得这个男人,哭着唱征服。?
第17章 017
三丈之外,孟鸣之长身鹤立。
融融的月光在他身上青色的弟子服袍角荡漾,两片滚银云肩勾勒出了一片宽阔的肩膀。
孟鸣之长眉淡漠,气质疏冷,长相十分俊朗端正,活脱脱是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宗门之楷模。
……难怪长灯真人将他视为眼珠子。
从外形到内在,孟鸣之都完美得不可思议。
再次看见孟鸣之,沈玉霏发现自己的心绪比想象中要平静很多。
毕竟,将前世差点就修成正果的道侣看作“仇人”,他需要付出的,只是恨罢了。
但显然,平静的只有沈玉霏。
他眼波流转间,已然感受到了一道逐渐升温的视线。
果不其然,孟鸣之看似坦然,实则握剑的手用力到了变形。
“道友……道友与我同行,尽可放心。”
“是啊,是啊,我们是玉清门的弟子。”正因也回过神来,单腿蹦到孟鸣之身侧,先道了声“师兄”,继而忙不迭地附和,“刚刚同你说话的,是我的大师兄!……他的名号,你可曾听说过?”
沈玉霏藏在面纱后的唇讥讽地勾起:“有所耳闻。”
“正因,莫要胡说八道!”恍然回神的孟鸣之忽地一声轻呵,“这位道友,我是玉清门的孟鸣之,不知……如何称呼?”
温热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沈玉霏的面上。
有人心如擂鼓。
旁人认不出做女修打扮的沈玉霏,重生回来的孟鸣之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前世,他们相处多年,对彼此秉性习惯熟悉至极。
在孟鸣之的眼里,自己付出的感情虽然夹杂了一些阴诡计谋,可……可他是有苦衷的。
错不在他。
错在……错在逼他背叛沈玉霏的玉清门。
错在这个世界。
既然回来了,孟鸣之就没想过重蹈覆辙。
但他也没料到,今生与沈玉霏的初见,竟会是这般情状——
沈玉霏红袍似火,眼尾飞霞,美艳不可方物,若是世间还存在妖修,大抵就是他这般模样。
但沈玉霏不是妖修。
孟鸣之猛地攥紧了长剑。他实在想不明白,沈玉霏为何要扮作女修,但却确定了另一件事。
沈玉霏并未重生之人。
且必然不是。
孟鸣之悬起的心重重落下,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他无比地确信,若是沈玉霏也得了重生的机缘,见到自己,必定会痛下杀手,以报前世之仇,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笑吟吟地行礼,吝惜地用一个字回答他的问题。
“沈。”沈玉霏微微颔首,“我姓沈。”
继而移开了视线,若有所思地打量客栈内的众人。
……说到底,孟鸣之了解沈玉霏,却又不完全了解沈玉霏。
沈玉霏的确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他不屑名门正派的虚与委蛇,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前世,孟鸣之曾在他痛下杀手前,温声劝慰,他勉为其难地听了一耳朵,然后决定让那些人死得不那么痛苦。
可孟鸣之又怎能与那些人相提并论?!
背叛之苦,粉身碎骨之痛……
岂是草草夺走性命,就能抵消的了的?
如若如此,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沈玉霏觉得,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不想孟鸣之死得那么容易。
二人心思南辕北辙,面上却都没流露出半点情绪。
而抱剑站在沈玉霏身后的梵楼,浑身因愤怒僵硬,眼底早已燃起了阴暗嫉妒的火苗。
他缓缓眨动着眼睛,将孟鸣之的面容死死地印在了脑海中。
倘若不是记挂着沈玉霏先前的叮嘱,梵楼此刻必定会发出嘶嘶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