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楼……梵楼……”
寒冷裹挟着痛楚,撕扯着沈玉霏备受折磨的可怜神识。
他无意识地绷紧手指,十根指尖在法阵上留下了可怖的指痕。
“梵楼,为什么还不……还不回来……”到了这个地步,沈玉霏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他蜷缩在法阵正中,虚弱地吐息,看似只有手臂上有伤痕的身子,止不住地抽搐。
沈玉霏内里,仿佛被狂风绞碎的棉絮,黏连着的血肉间,到处都是裂口。
“梵楼……”
他挣扎着攥住掌心里的妖丹。
耀眼的光芒一闪又一闪。
沈玉霏知道,献祭六识之法,只是饮鸩止渴,但他不愿被白矖控制,更不想在寒意面前认输,故而即便已经到了极限,还是不要命地调动起身体里残存的灵力。
只是,他想再跳献祭之舞,却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寒冰凝成的藤蔓爬上了沈玉霏的脚尖。
他彻底被寒意淹没的刹那,一道漆黑的身影诡异地穿透了临月阁的门。
“宗主?!”
来人正是破法塔而出的梵楼。
待梵楼看清法阵中悄无声息的人影时,脚下霎时一个踉跄。
“宗主……宗主?”
他丢下手中被没骨花选中的,要顶替自己的修士,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法阵的中央。
沈玉霏伏在凝结的血泊中,面颊白得近乎透明。
“宗主……”梵楼颤抖着伸手,想要将沈玉霏从地上抱起来,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被一层薄如蚕翼的寒冰覆盖了。
梵楼见状,毫不犹豫地扯开衣襟,俯身将滚烫的胸膛贴在了沈玉霏的身上。
说来也怪。
那些令合欢宗长老束手无策的寒冰,竟在梵楼的体温烘烤下,迅速融化。
“宗主?”梵楼收紧双臂,将沈玉霏揉进怀里,“宗主——”
沈玉霏的胸腔随着热意,忽而一颤,紧接着,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他趴在梵楼的臂弯里,仿佛趴在一块炙热的烙铁之上。
“宗主,属下回来了。”梵楼慌乱地搂着沈玉霏,手忙脚乱地将他唇角溢出的鲜血擦去,“属下回来了……”
暖意浸润五脏六腑,沈玉霏呼出一口白气,颤抖着蜷缩在梵楼的怀里。
“宗主?”梵楼迟疑地低头。
——啪!
缓过劲的沈玉霏却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梵楼面不改色地将被打偏的头又转了回来:“宗主,属下有罪。”
“有罪?”沈玉霏面色阴沉,打过梵楼脸颊的手攀上了对方的脖颈,“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敢才回来?!”
他的神识还因为祭出长安钟,抽痛异常,所以面对梵楼时,最后一层理智崩塌。
……那是梵楼,能容忍他一切的梵楼!
双目微微泛红的沈玉霏挣扎开梵楼的怀抱。
他随意拉了拉身上的红袍,看向梵楼的眼神变幻莫测。
“滚……”
沈玉霏看得出来梵楼的修为增进了不少,但他更能从梵楼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违和感——那是连他都不能一眼看透的东西。
法塔中的生门果然厉害。
纷乱的念头一闪而过,沈玉霏在薄唇上咬出了一片牙印。
他眯着眼睛盯着梵楼,郁气与怒气交杂在一起,汇聚成了另一种近乎自虐的戾气。
“滚!”
沈玉霏一脚踹在梵楼的肩头。
“本座……本座不需要你。”他勾了勾手指,将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合欢宗弟子勾到身前,“本座有的是双修的人选。”
“……梵楼,你当本座非你不可吗?!”
“宗主,属下……”梵楼没想到沈玉霏会注意到那个本该被自己随手掐死,却因为疏忽,侥幸逃脱的修士,瞬间浑身紧绷。
他知道现在出手,会忤逆沈玉霏,却还是硬着头皮抽出了残剑,向修士刺去。
沈玉霏却大笑着挡在了那个修士的面前。
他……是故意为之。
“宗主?!”梵楼果然歇斯底里起来。
梵楼握剑的手浮出了清晰的青筋,手指也抖如筛糠。
不可以……
怎么可以?!
他之所以能从生门中走出来,就是因为心中有一个火苗一般,熊熊燃烧的念头——他要见宗主。
他答应了宗主,会活着从生门出来。
为什么,他出来了,宗主却没有等他?!
梵楼从不会觉得沈玉霏有错,他只能在自己的身上寻找原因。
“宗主……宗主,属下有错。”梵楼的掌心沁出了鲜血,剑身饮血,散发出嗜血的光芒。
只是,这柄剑本应该饮下更多鲜血的长剑却被他塞回了剑鞘。
梵楼一步一步向沈玉霏走去,执拗地将那个手软脚软的修士从沈玉霏的手中夺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