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两金手执长箫,静静地注视着一身青衣,面若桃李的女修,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名字:“春煦。”
玉清门女修,春煦,痴迷剑法,苦修数载如一日。
她与没骨花是多年的宿敌,二人但凡碰上,不分出个胜负,从不收手。
春煦循声看了百两金一眼,冷漠地点了点下巴。
百两金握着长箫的手暗中滑动,灵力编织成网,悄无声息地在芊芊十指间游走:“为何不出手?”
“她不屑偷袭之人,我亦不屑偷袭之举。”春煦一字一顿地答。
女修像是许久都未曾与人交流过,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生涩异常,连吐息都有些奇异,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会耗尽胸腔里全部的空气。
百两金却在听了春煦的解释后,放松了握着长箫的手。
玉清门的女修春煦,是个满脑子只有修行与剑法,不知人情世故为何物的“痴人”。
玉清门这一辈的弟子,向来以孟鸣之为尊。
但百两金却觉得,若是成日在外游历的春煦回到宗门内,未必不是孟鸣之的对手。
……不过,一个醉心剑术的“痴人”,的确不适合当玉清门的首徒。
百两金知道,没骨花与春煦纠缠已有多年,对其人品放心程度,甚至高于没骨花本身,故而春煦不欲偷袭,她也没有将在指尖缠绕的灵力灌注在长箫上。
“他,变强了。”
春煦秀丽的眉眼间,涌现出点点狂热,“我若与他交手,不一定能分出胜负。”
百两金自是感受到了从秘境中回来的梵楼的强悍,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春煦话语里的另一层意思。
百两金诧异挑眉:“你竟认出了他?”
春煦瞥了百两金一眼,毫不犹豫地点头:“身形,气息,不会错。”
百两金:“……”
连一个很可能只见过梵楼一面,或是两面的玉清门弟子,都能看初出黑衣男修的真实身份,为何没骨花直到现在,还将梵楼当成沈玉霏的新宠?!
“蠢货。”百两金暗自磨牙,看着那抹在玉清门弟子间穿梭的红色身影,到底还是将视线收了回来。
她得盯着梵楼。
若是沈玉霏当真对梵楼上了心,此番,她就算豁出一条性命,也要将人带回去。
好在,梵楼与孟鸣之交起手来,战况不是一边倒,甚至打得有来有回。
……但真实情况,并非百两金亲眼所见。
“孟鸣之”围着梵楼,猫逗老鼠似地挥剑。
梵楼面无表情地应对着无处不在的攻击,看似游刃有余,实则是“孟鸣之”在喂招,就像是……就像是戏耍。
他成了孟鸣之戏耍的猴。
金色的光彻底在梵楼的眼底燃烧起来。
“对——对!就是这样!”目睹一切的“孟鸣之”疯疯癫癫地笑起来,“天道!你看看他……哈哈哈!你不让本座飞升,本座却能找到如此多的……哈哈!天生灵体,百年一遇的妖修……这都是本座的机缘!”
“……你拦不住本座飞升!”
老祖内心的嘶吼并没有传进任何人的耳朵里,就连被他附身的孟鸣之,也没有察觉出丝毫的异样。
他的神识龟缩在老祖高耸入云的“佛像”下,通过自己的眼睛,目睹了一切。
……孟鸣之竟有些贪恋这样的感觉。
手起剑落,一捧又一捧绚烂的血花在半空中绽放。
惊叹声四起。
玉清门的弟子自豪于掌门师兄的修为高深,大受鼓舞,呐喊着向合欢宗的弟子袭去。
这才是他孟鸣之该有的生活。
孟鸣之逐渐迷失在那一声声“师兄威武”的称赞里,早已忘了,操纵着自己身体的,是老祖。连使用的灵力,也都是老祖从自己的神识中抽取而出的。
孟鸣之仿佛回到了过去。
他所怀念的,那些个一呼百应,人人敬他的日子。
短短几个呼吸间,孟鸣之就沉迷在了老祖的强大中。
他透过双眸,痴痴地望着师弟师妹们脸上的憧憬,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吃得苦都值得了。
不过,孟鸣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的冷静,不在于强大的同时,夺舍的威胁如影随行,而在于,自己尚未寻到伏魔阵所需的三样珍贵的秘宝。
……只要施展出伏魔阵,即便老祖手眼通天,也再也拿他没办法。
孟鸣之念及此,潇洒一笑。
他的确没有宝物,但前世,沈玉霏亲手将藏于合欢宗内的蛟龙角交到了他的手中。
孟鸣之的心中已然生出了胜券在握的念头。
前世,沈玉霏能亲手将蛟龙角交到他的手里,今生,沈玉霏亦能被他控制,将合欢宗的秘宝拱手让出!
孟鸣之贪婪无耻的本性,算是彻底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