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刀影破碎开来。
——轰!
灵力重重地坠落在地, 烟尘四起。
梵楼的身影在没有边际的祭台上,看起来如此的渺小。
白蛇们静静地等候了半晌, 没有再等到新的刀光, 纷纷缠回了沈玉霏的手脚。
它们当梵楼身死魂灭,尽情地在沈玉霏的身上游走, 缠绕, 最后拧成了一股绳, 化为了一条一人合抱粗的长蛇。
这条蛇甩着尾巴,一点一点地扭动着身子,蛇身圈住了沈玉霏细窄的腰,头颅则搁在了他的胸口,血红的信子一下又一下地舔着他的面颊。
白蛇绿色的眼睛里透出了人性化的光芒。
……它很满意。
但不等白蛇有进一步的举动,烟尘中忽而蹿出一道漆黑的身影。
那身影快如闪电,竟冲破了无数呢喃带来的灵力威压,不偏不倚地向着沈玉霏冲了过来!
白蛇的眼里闪过一道惊诧,下一瞬,它的身影凭空消失,而被锁链吊在空中的沈玉霏,忽而无声无息地睁开了双眸。
他的眸子清澈见底,剔透的瞳孔中映出一条墨色的蛇。
那是梵楼。
化为蛇身的梵楼。
梵楼是蛇妖。
他从未见过别的妖修,自然不知道妖修该如何修炼。
他为了待在沈玉霏的身边,固执地以人修的方式修炼,但血脉中的传承让他同样明白,如何作为妖修来修行。
只是,梵楼抗拒着身体里蛇妖的血脉,只肯在拉沈玉霏进入梦境的时候,化身为蛇,痴痴缠缠地卷住一根手指,却从未将自己的肉/身也化为蛇身。
因为,血脉中的传承让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但凡化身为蛇,人修的修炼方式就会越来越不适合他。
直至肉身崩溃。
他是蛇妖,天道只允许他修蛇身。
即便,日后他可以再修出人身,身上的气息也终究是与人修不同了。
梵楼为了留在沈玉霏的身边,此生宁愿当一个愚笨不堪,被人耻笑的废物。
……可现在,梵楼别无选择。
缠在沈玉霏身上的白蛇,让他陷入了癫狂。
宗主……宗主!
他的宗主!
烟气中,人修的身影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蛇身。
“嘶嘶!”
腾空而起,逼近沈玉霏的黑蛇,金色的眸子中透出狂喜。
宗主醒了。
可紧接着,黑蛇的身影就被生生地钉在了半空中。
睁开双眸的沈玉霏徐徐抬起了柔软的手臂。
他空洞的眼睛望向黑蛇,又像是透过黑蛇,望向了并不存在的人。
“很好——”
薄唇轻启,沈玉霏的嘴唇生硬地蠕动,陌生的语调,仿若吟唱,从两瓣薄唇中流淌出来。
“你——很适合——”
他边说,边扯着唇角,生硬地微笑起来。
而他手指幻化出的灵力长鞭,更是向着梵楼横扫而去!
“嘶嘶!”
梵楼呆立当场,生生挨了一下,被长鞭刮到的蛇鳞倒翻而起,暗金色的血液顺着蛇鳞滴落下来。
一击得逞,沈玉霏满意地收回了手中的长鞭。
“跟我——走——”
他麻木地说,“跟我走——”
疼痛在蛇身上炸裂,梵楼回过神来,硕大的蛇瞳中闪过浓浓的痛楚。
不论宗主变成何种模样,他都不可能对宗主出手。
漆黑的蛇忽而扬起头,嘶吼声响彻祭台。
梵楼的身躯无声地膨胀起来,几乎变得和先前那条白蛇一般。他吐着猩红的信子,金色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沈玉霏,继而扭动着身躯,疯狂地向前扑去。
——砰!
——砰砰!
长鞭飞舞,卷起一簇又一簇墨色的蛇鳞。
暗金色的血液坠落如雨。
梵楼隐忍的嘶吼在云间断断续续地传来,仿佛春日的闷雷。
终于,鲜血淋漓的黑蛇来到了沈玉霏的身边。
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却不是要攻击沈玉霏,而是痛苦地仰起头,对着虚空狠狠一咬。
——铮!
黑蛇颈侧最坚硬的蛇鳞在长鞭的鞭挞下,倒翻而起,露出了一片猩红的血肉。
黑蛇也成功咬断了虚空中悬挂着的透明丝线。
那些丝线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沈玉霏的四肢,控制着他的行动,甚至还勾住了他的唇角,控制着他的一颦一笑。
“嘶嘶——”
随着细线的断裂,白蛇也在沈玉霏的身后显出了身形。
四目相对。
金色的蛇瞳里燃着能焚毁一切的火焰,绿色的蛇瞳中则浸着冰冷的慈悲。
一黑一白两色,在空中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梵楼动作间,不忘用尾巴卷住沈玉霏的腰,将他护在柔软的肚皮下。
而沈玉霏垂下的手似乎轻轻抽搐了一下。
沈玉霏的意识在白蛇撞进石像时,就被拖进了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