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背着扎木过去找个地方先住下,但又立刻停止了脚步。
那儿应该还是天山部落,也许他和扎木逃亡的消息已经传到这,库勒王子已经对这儿的长官下令,配合捉拿他和扎木。那他背着扎木去那儿不是自投罗网吗?他必须谨慎小心,好不容易走到这,不能白白送命。
扎木腿上的伤势不能不医治,只好等晚上再过去打听消息,祈祷扎木再撑一段时间。
他背着扎木去了这个小镇后面的山里,这儿有一处废弃脏乱的破庙。墙皮破败,供桌上满是灰尘,梁柱上都是蛛网。为了安全,两人还藏在了比较隐蔽的佛像背后。
等黎玉帛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将扎木放平安置好,外面下起了秋雨,阵阵寒凉萧瑟,淅淅沥沥落在屋瓦上,敲击着人的心灵,让人心情愈发郁闷。
黎玉帛一摸扎木额头,发现他烧了起来,滚烫滚烫,面色潮红,嘴唇灰白,可能是因为伤口处理不及时发炎所致。
黎玉帛刚松开的心这会儿又急躁起来,就如破庙外的秋雨烈烈如刀。怎么办怎么办?这会儿冲出去,且不说不知道能不能找着大夫药店,就是能找着,他连把伞都没有,淋个一身,一定会惹人注意,到时候再引来追兵,就跑不掉了!
黎玉帛翻开行李,里面是有一些药材,但可恨的是他不认得有没有退烧的药。这时候他恨透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扎木为什么做了那么多,现在他遇着危险,自己却只能干着急。
摸着扎木越来越滚烫的额头,黎玉帛急红了眼,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扎木脸上。
佛祖啊,老天爷啊,求求你行行好,一定要让扎木活下来!
没有药,黎玉帛决定给霍曜进行物理降温,他找到一个破罐,去外面接了冷冷的秋雨,然后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打湿,贴在扎木的额头;又撕下一块布,打湿,给扎木擦拭脸蛋、脖子和手掌心,心里再次不停地祈祷,偶尔还喃喃两声扎木的名字。
扎木的手掌还有烧伤,那是为了救黎玉帛才被火烧到的。
上午为了逃命,扎木一开始用右手牵着缰绳,后来库勒王子追了过来,扎木便左右手齐用,用力地催促马儿奔跑。扎木力气大,缰绳又粗糙,在激烈的摩擦中,他左手上的烧伤尚未愈合便又裂开流血,故而纱布都被染红了。
黎玉帛看得格外心疼,他轻轻揭开纱布,看到触目惊心的黑黑红红伤口,难以想象扎木是如何忍受得住这样的疼痛。手掌的烧伤,双腿的箭伤,都不是寻常人可以忍受的,但扎木一声不吭,就像战神一般,英勇无畏。
世上能有几人如他这般?
“你是铁打的吗?怎么就不知道喊一声痛呢?”
黎玉帛心疼地轻声问扎木,如他所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吸了下鼻子,抹掉脸上的泪水,给扎木的手掌重新撒上止疼的药粉,又小心翼翼包扎好,唯恐弄疼了他。
黎玉帛又去检查扎木双腿上的伤。
他还记得那两支箭从小腿肚直接穿透了扎木的小腿,箭头从前面冒了出来,甚至带了一点鲜红的骨肉,残忍至极,必然堪比关羽刮骨疗毒。那个画面是黎玉帛这辈子见过最疼最可怕的画面,这样两箭,人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但扎木只是眉头一皱,抿紧嘴唇,没有喊痛,更没有倒下。
黎玉帛总觉得扎木如一个英雄,不像是天山部落的下人,至少不仅仅是。
黎玉帛才揭开两层纱布,发现小腿上的伤口也又流了血,洇红了纱布。他将扎木小腿上的纱布全部解开,就看到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惨不忍睹,甚至能看到一缕缕血丝如蜘蛛丝粘连。
黎玉帛的第一反应是,如此重伤,小腿还能好全吗?将来扎木还能重新站起来吗?
他含着泪叹了口气,此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放弃扎木。他细心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也重新撒上药粉,再慢腾腾地包扎起来。他对医术懂得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是一片空白,能做的只有学学着扎木先前的样子帮他。
不知是不是自己弄疼了扎木,只听他嘶了一声:“玉儿!”
黎玉帛立刻爬到前面,摸着扎木发热的脸庞,轻声回应道:“我在,扎木,我在。”
“玉儿!”扎木并没有睁眼,只是从他那惨白的双唇中间继续呓语,“我们……我们回中原去。我会……我会保护你的……”
睡梦中他还念着黎玉帛的安危,不知此时他在做什么梦?
黎玉帛感激涕零,无以言表,还想再听扎木说些什么,扎木却闭上了嘴,许久都没有再说什么,想必是又重新陷入了昏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