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处新长出来的肉还是粉嫩的,大约是两个月前,他进川西平匪之时留下的。
难怪战事平定之后,他在那里耽搁了一个月才回来,杜雪心以为他是在那里整顿边务,犒劳军士,却不知道原来是在那里养伤。
“元儿……”杜雪心哽咽,忽想起那年在凉州,怀远侯领着他和几个表兄弟去湖中洗澡。
那时他还那样年少,身上连一个伤痕也没有,如果有的选,她也想让他一辈子做那个无忧无虑的镇国公世子啊!
看着儿子面如死灰的模样,杜雪心止住哭泣,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开口道:“你喜欢你二妹妹,我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只要她尚未许嫁,我亲自去镇国公府为你提亲。”
杜雪心说完这句话,谢景元的眸子亮了,可她看着自己儿子亮起的眸色,心里却更加担忧了。
这是一步险棋,它可以让谢景元重燃斗志,却也随时有可能推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过了良久,谢景元抚着胸口坐起来,只开口道:“母亲,我想见云荞一面。”
杜雪心叹息,见儿子的心绪已然平静,这才起身道:“我派人去徐家接她。”
云荞听说谢景元病了的消息时,刚从闺学里回来,丫鬟沏了一盏热茶给她,她还没来得及喝,就听说谢景元病了,恒王妃派了知书来接她去客栈。
云荞一惊,茶盏就砸到了地上,热水撒了一裙子,丫鬟急着上前给她收拾,她却还愣了好片刻。
他怎么会病倒了呢?下午从闺学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地吗?
云荞十分不理解,小时候谢景元的身体好的跟一头牛一样,别说生病,自从她进了镇国公府,头疼脑热都不曾见他有过的。
倒是自己,三天两头的生病,总是在他跟前蔫嗒嗒的,那时候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后来云荞大了,身体也确实比小时候结实了许多,可他却不在了。
“姑娘你看……”知书知道云荞心中也记挂谢景元,只低声问了一句。
云荞此时的心情却已经平复了几分,恒王妃自己就是名医,肯定不会让他有事的,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云荞咬了咬唇,只摇了摇头。
可徐老夫人听说谢景元病了,倒是有几分担忧,只开口道:“既然都派人来接了,那你就过去看看,不说别的,就算老王妃没派人来,你知道你二哥哥病了,难道不过去看看?”
在老人家心里,他们还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都是兄弟姐妹,也都是自己的外孙。
云荞知道外祖母也担心谢景元,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回房去换一身衣裳。
她不是不想去,只是怕自己一去,又要管不住自己这颗心。
因为一场水灾,小小的襄阳府聚集了王妃、郡王也就算了,朝廷竟还派来了一个安国公世子。
安国公世子虽然只有十八,却是皇帝的亲外甥,此次除了来赈灾之外,还带了皇帝的亲笔书信,邀请已致仕的徐阁老还朝。
刘同知受府尹之命,在明月楼为安世显洗尘,徐阁老自然也是坐上之宾。
不知道为什么,徐阁老似乎对这位一表人才的安国公世子很是冷淡,这让刘同知有些摸不着头脑。
酒过三巡,客套说完之后,徐阁老便起身告辞了,一点也不给这位安国公世子面子。
听说徐阁老要走,安世显也跟着起身道:“我送阁老一程。”
徐阁老不置可否,转身出门,安世显紧随其后。
唯留下人微言轻的刘同知,一脸蒙圈。
贵圈太乱,徐阁老这么不喜欢安世显,为什么陛下要派安世显来请他还朝呢?万一徐阁老一生气不回去了,那可怎么办?
前几日恒王妃替自己针过了老寒腿,徐阁老走的飞快,很快就下了楼梯。
“阁老坐我的马车吧。”安世显只急忙道。
徐阁老没有推辞,任由安世显的随从扶着上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而他也终于可以认真的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平心而论,这孩子本性不坏,容貌也是一等一俊朗,只是有他母亲和继父在,他想缠着云荞,那就不可能。
马车还未到徐家门口,徐阁老就开口道:“就在前面巷子口停下吧。”
车夫闻言,便勒了马缰,将马车靠在了一旁。
安世显正欲护送徐阁老下车,那人却自己撩开了帘子,待要跨下车时,才回头看着车内的人道:“安世子,你与云丫头,一无兄妹之实、二无兄妹之情,你这样做,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当年要不是安世显大摇大摆的带着大夫去镇国公府,又兼徐氏一时心急见了宋澜一面,云荞也不至于要躲到襄阳这个小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