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誉帝深吸一口气，示意姜娆继续往下说。
“西凉不仅缺铁，冶铁的技艺比起大安朝也远有不如，而这些从南安府流出去的铁锅，西凉只需要将之融化，就能有大用处了。”姜娆道，“当然，皇上也无需想着要如何惩处南安府的商人，与其如此，倒不如想了法子扼制这种情况。”
“普通的铁锅想要将之融化并不难，但产自广东的广锅，若无相应的技艺，是极难被融炼的，只要将南安府的铁锅全都换成广锅，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将来西凉人射过来的箭支是来自于大安朝了。”
听到这里，隆誉帝忍不住赞了一声“妙”。
“妙，妙啊！”
直到此时，隆誉帝看向姜娆的目光里，才带了些无关性别的赞赏。
然后，莫名的，隆誉帝就又往穆珩那里看了一眼。
就见着，穆珩这厮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媳妇，很明显他眼里除了媳妇是再装不下其他人了，便是他这个帝王也没被他放在眼里。
按理说，隆誉帝是应该生气的。
但……
他就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穆珩可算是回过神来了，和姜娆、姜绎一起疑惑地看向隆誉帝。
“皇上何故发笑？”穆珩问。
隆誉帝抓起手边的一只比拳头还要大些的庵波罗果便朝着穆珩扔了过去：“当然是被你气笑的！穆明远，你是不是觉得朕和姜爱卿不该在这里，挡着你亲近你媳妇了？”
PS:庵波罗果，就是芒果。
第399章 臣要孤独一生了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但真的看到穆珩眼里流露出“您怎么知道”的惊讶来，隆誉帝心里还是没忍住一哽。
穆珩却是冲着隆誉帝笑了笑，然后将接在手中的庵波罗果塞到姜娆的手里。
“阿妩，给你，这庵波罗果可是从岭南一带不远千里送进宫的，也就只得宫里才有，既然皇上赏了一个，那你回去可得好好尝尝。”穆珩兴冲冲地道。
隆誉帝：……
要不是不想如了这厮的愿，他真想再砸一个庵波罗果过去。
姜娆也颇为无奈地看了穆珩一眼。
她其实想说，这庵婆罗果在京城虽然稀罕，但在岭南还真没那么稀罕，她以前吃过……
当然，她不会傻到真的这样说出来。
这果子都已经被穆珩塞到她手里了，总也不能丢了，姜娆便也就将果子拿在手里，继续说了下去。
“皇上，拿南安府的铁锅来举例，也只是想说，通商能做的事还有许多。”姜娆道，“就比如，皇上有意在两国边境通商开市，咱们也一样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达到一些目的……”
“哦？比如呢？”隆誉帝问道。
“比如，西凉可以种粮食的土地本就不多，若是将刺州割让给大安朝，就更缺粮了，在这个时候，若是两国互市，大安朝更是以高价收购西凉百姓手中的皮毛及药材，为了逐利，必定有相当一部分原本以种地为生的百姓转而去打猎、采药谋生，西凉那本就不多的可以种粮食的土地也定会有一些荒废……”
隆誉帝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如此，在粮食上，西凉对大安朝的依赖性也就会更加大，西凉往后不仅再不敢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侵扰大安朝，还得看大安朝的眼色行事，若是再多发展些年头，皇上若是有意，想要兵不血刃的拿下西凉，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隆誉帝深深地看着姜娆。
他不知当年那位在大安朝立国之时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姜家先祖，以及后来的历代姜家人，是不是都同姜娆一样生了这样的七窍玲珑心，但他此时突然就觉得，将姜家人压制得只能做商人，也许不是姜家人的损失，而是皇室、是大安朝的损失。
姜娆有如此见识，那么，姜绎呢？
隆誉帝不由得看向姜绎。
看出隆誉帝的意思，姜绎苦笑一声：“皇上，您可别对臣有太大的期望，臣早就说过的，臣的妹妹天赋远胜于臣……”
这并不是自谦，而是姜绎真正的想法。
隆誉帝一时不语。
姜娆所说的这些，是他此前从未想过的。
原来，商人之间的战争，一点也不弱于战场，甚至经由通商，竟能做到战场上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
若不是此次亲眼所见，他也不会相信，一名在众人眼里只能待在后宅里相夫教子的女子，能有这样的见识。
若说最开始会召了姜娆入宫，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那么此刻，隆誉帝再看姜娆时，就显得极为慎重了。
作为帝王，隆誉帝其实很有容人之量。
所以，他能容得下穆珩，也能容得下姜绎，如今，自然也能容得下姜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