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六年,姜娆对于穆珩并没有多少探究的心思,即使知道这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也并不想知道他隐藏起来的那一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现在,她却突然好奇起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咱们来聊会儿天?”姜娆道。
穆珩微怔,但很快就朝着姜娆笑了笑,“阿妩想知道什么只管问,定知无不言。”
姜娆斜倚在床头,半张脸被挂于银钩之上的帐子挡住,颇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她眨了眨眼,一双红唇轻轻勾起:“不如就聊聊……你明明是亲生儿子,为何我那婆母却视你如仇?”
姜娆也不是故意戳穆珩的痛处。
以她对穆珩的了解,穆珩既然能下定决心把自己过继给长房,那自然意味着他将对亲爹亲娘的最后一丝留恋都已斩断。
既然如此,她好奇之下,又有什么问不得的?
就如姜娆所想的那样,穆珩的面色与眼神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任何的改变。
那些他曾经渴望的人,那些他曾经想要得到的感情,早已被他亲手摒弃,也再影响不到他分毫。
穆珩目光平淡如水:“大概是因为别人随口的一句话?”
嗯?
姜娆扬眉。
别人随口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做母亲的视自己怀胎十月历经痛苦生下来的孩子为仇人?
穆珩唇角往后牵了牵,眼里满是讥诮。
这是一段让人无法理解的往事。
孙氏向来以她国公府姑娘的出身为傲,但其实,她只是老镇国公的侄女,亲爹虽然在朝为官,但因为才华不显只是个五品官,所以当初孙氏与作为定远侯府嫡次子的穆从文议亲,穆从文还真没有高攀了她。
女子定亲之后,对于自己未来夫婿,以及成亲之后的生活,自然会有所期许,孙氏也不例外。
但孙氏没想到的是,当她带着期待嫁进穆家时,等着她的不仅有年少多情的夫君,还有一个陪伴在她夫君身边多年的通房丫鬟。
那个通房丫鬟叫红儿,是打小就在穆从文院子里服侍的,两人虽是主仆,却也是年少相伴着长大的,自然有着不一般的情分。
就在孙氏进门前两个月,穆从文在一次酒后没把持住与那红儿行了荒唐之事。
本就有着不一般的情分,又有了肌肤之亲,穆从文原是想禀了杨氏将红儿收入房中的,但杨氏考虑到孙氏过两个月就要进门了,在新妇进门前半个月收通房,这不是打新妇的脸吗?
于是将这件事压下不提。
等到孙氏进门,三朝回门的第二日,穆从文就没按捺住再次提出了要将红儿收为通房。
孙氏大怒,只觉这是红儿在挑衅于她,又哪里能同意,甚至还因此负气之下回了娘家。
但收个通房而已,在高门大宅之中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是孙氏的娘家人也觉得为着这么个玩意儿如此闹腾是孙氏不该。
于是,孙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下了这件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孙氏就完全接受这件事了,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仗着正室的身份发落那通房丫鬟也是常有的事,为此与穆从文之间更是没少起争执。
第37章 不会有机会
对于那时的孙氏来说,她的新婚生活除了这个膈应人的通房,就再没有别的不完美了。
当然,随着日子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不完美的就不再是她的新婚生活,而是她嫁给穆从文之后的所有日子。
而那个通房丫鬟,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成为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让她始终意难平。
这种意难平,哪怕后来穆从文再纳了一房姨娘也没有消失。
因为视这通房丫鬟为眼中钉,孙氏可谓是时时盯着她,但凡是穆从文去了那通房的房里,孙氏一定会让人送上一碗避子汤,并亲眼盯着她喝下。
这样的情况直到孙氏有了穆珩的那一年。
那一年,也不知是有了疏漏,或是那通房丫鬟阳奉阴违,总之那通房竟与孙氏前后脚有了身孕,甚至穆从文在知道之后还直接将那通房提为了姨娘。
孙氏怒不可遏,但也无可奈何。
那时的侯府是杨氏掌家,那红姨娘又有穆从文护着,孙氏就是再怎么愤怒,也不敢出手对红姨娘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姨娘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为着这事,已是第三次做母亲的孙氏甚至对于自己腹中的孩子的期待都少了许多。
若只是如此,其实也就罢了。
红姨娘与穆从文再怎么有情分,她生出来的孩子也只不过是庶子庶女罢了,作为嫡母的孙氏若是想收拾一个庶子庶女,那简直是再容易不过。
可谁也没想到,红姨娘确实生下了一个庶子,但那个庶子在还未满月的时候就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