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然,云南多天堑,穆府多强兵,可如今几乎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失掉了临沧这个最大的天堑,再往北就是一马平川的大梁境内,是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的南境百姓。
霓凰郡主退不得,南境军退不得。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
就算众人如何悲愤,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江左盟尚处于恢复期,在各地的探子尚未真正启用,无论是人力物力都没办法跟上。
梅长苏的目光逐渐定在一个地名上——抚州。
“朱砂回去了么?”他忽然问。
就连黎纲也傻了一下,想了半天谁是朱砂。
倒是阿寒先说话了:“回宗主,当日我们的人便一路跟着他们,朱大侠一行人已经回到抚州了。”
梅长苏轻轻捻着手指,点了点头。
一只鸽子出了廊州,几日之内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抚州境内绿林集结,要去云南参军,被抚州刺史拦下后,附近几个府衙乃至江左十四州境内皆先后有人联名上书,要求官府放行前往云南。
此事风风火火一路传去金陵,梁帝当场黑了脸,一些不明所以的大臣暗自奇怪,这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集体闹着去云南参军了。
“姗姗来迟”的信使终于当朝报上了南境紧急军情,云南穆王穆深战死,其女穆霓凰临危受命,全军缟素迎敌。
民间更是传的沸沸扬扬,霓凰郡主如何以女子之身接过帅印,如何血战南楚大军护得一方百姓,这样的故事,这样的女子,总是更容易激起人的怜悯之心,各地州府各方百姓纷纷联名,请求朝廷沿路调派援军,尽快稳住南境局势。
梁帝原只想借南楚之手再耗一耗穆王府的实力,可他却忘了,一年前那场洪灾,云南王府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早已不可撼动,如今民心所向,朝廷若稍有迟疑,难免会惹人非议。
悬镜司掌镜使夏冬在梁帝的授意下,执虎符密令沿路调派军队,最终带着两万拼凑出来的援军赶赴云南。
梅长苏负手立于窗前,烛火映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
带着一身清凉之气的阿寒落在院中,云蘅下意识抬头看着他走进房中。
阿寒进来后发现自己早已被云蘅察觉,不免心中又一阵挫败,暗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回炉好好提高一下实力了。
“如何?”梅长苏沉声问。
阿寒收了思绪,恭谨道:“回禀宗主,我们在云南的人早有妥当的身份伪装,借以打猎时偶然发觉为由,已经向郡主通禀了那条小路。”
“她可有怀疑?”
“是,郡主当即派人分别查探了此人身份以及那条小路,但请宗主放心,那个人世代为南境百姓,在这一点上不会牵出江左盟的。”
梅长苏点了点头,似乎极为疲惫,听他轻声道:“她会明白的。”
阿寒疑惑了一下,等了半天梅长苏似乎没有其他吩咐,便行礼后退了出去。
云蘅坐在暗处,看着梅长苏捏眉心的动作,忍不住道:“你该休息了。”
梅长苏闻言停下了动作,转过身来,云蘅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感觉他应该看着自己,便道:“你的身子可不能这样点灯熬油的,路还长着呢,做了该做的就足够了,多思无益。”
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声:“就足够了吗?”是在问云蘅,又像是在问自己。
“三年前,霓凰十四岁,随老王爷进京,我那个时候,性烈如火,飞扬跋扈,一向不与金陵那些娇滴滴的官家小姐有交集,偶尔见到来自南境的郡主,桃花马,石榴裙,恰如凤凰一般,又与我年纪相仿,便常在一处玩耍。”
“景琰,哦,就是靖王,是个倔脾气,我们都叫他水牛,只听祁王哥哥的话,很多地方都不许我们去,霓凰在南境自在惯了,素来不受拘束,大人们便常见我们二人往来,之后不久,便许下了林家与穆王府的婚约。”梅长苏说到这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半晌。
“其实那个时候并不懂什么婚约,只是觉得,有了婚约就应该照顾她,我本以为可以一直照顾她的。”梅长苏的声音颤了颤,“就如同这一次,我本该替她扛下这一切,可我却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只是个女子,她才十七岁啊,她本该一直是我的小女孩,却要替幼弟撑起整个南境。”
“你这是瞧不起女子吗?”云蘅皱了皱眉,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笑道,“据我所知,霓凰郡主第一次上战场的年纪,可比有些少帅小多了吧?你能做到的事情,霓凰郡主如何就不能独挡一面了,她可从来不是只会撒娇的千金贵女,她是穆王府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