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纲思索了半天:“宗主的意思是,云家待云姑娘不好?”
梅长苏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何意思,半晌又道:“她不同寻常的孩子,有些事情,她应该知道。”
黎纲静静等着下文,果然,梅长苏吩咐道:“叫飞衍来见我。”
“可是等会汇银堂还要开堂会啊。”
梅长苏沉吟片刻:“叫庆林去,他是商贾出身,擅长那些。”
半个时辰后,云蘅收了势,额头微微见汗,可见身子还是有些虚,她穿过光秃秃的梨林,想着过些日子梨花开了,自己也可以琢磨着酿点梨花白来尝尝。
云蘅先去了梅长苏那边,这些日子除了晚上回自己屋子睡觉,其他时候几乎都像尾巴似的黏在梅长苏身边,梅长苏无奈,却也随了她去,逐渐也会布置一些课业给她,偶尔也会在暖和的午后,坐在院子里给她喂喂招。
江左盟上下都进入了正轨,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暗中聚拢的势力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才之人,所以许多事情已不需要梅长苏亲力亲为,故而后院这边除了黎纲会来汇报一些重要的事情,少有人往。
云蘅踏进房门,不禁顿了顿脚步,梅长苏正握着一卷书,另一只手描摹着手炉,似在思索着什么,而对面却坐了个眼生的人。
二人听见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云蘅,云蘅也看着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又是一怔,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梅长苏先开口道:“阿蘅,过来。”
云蘅收回目光,看了梅长苏一眼,褪了外袍,在炉火边煨热了去了寒气,才走了过去坐在梅长苏身边。
梅长苏看着低头不语的云蘅,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这样尚好的玉佩,你就换了一匹马?”
对面的飞衍突然动了动,云蘅瞟了一眼梅长苏手中的玉佩:“它在我眼里,还没有我的大黑值钱。”
梅长苏似乎笑了笑:“也就是说,你对玉佩背后的故事也不感兴趣了?我听鹤龄先生说,你曾经大闹江左就是为了这块玉佩啊。”
飞衍紧紧捏着手中的笔,盯着对面低头不语的女孩,在他看到玉佩的一瞬间,那被战火吞噬了的回忆逐渐涌来,就算过去太久,就算那时太小,记忆已然模糊,但这一刻,他知道,她就是她。
云蘅咬了咬嘴唇,语气糟糕的像寒冬降临:“我不需要知道。”
梅长苏微微怔了片刻,将这奇怪的语气归结于云蘅自小亲情单薄,便对飞衍道:“那你呢?你认识这个玉佩吗?”
飞衍张了张嘴,话未出口,云蘅忽然一把夺了玉佩向地面砸去,飞衍纵身扑出,才勉强接住,云蘅站了起来,一抬头却已红了眼:“你又不要我了?”
即便是梅长苏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着没说话。
云蘅睁着眼睛,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不需要这些,不需要!你是不是又要把我送走!”
梅长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轻声安抚:“我并没有要将你送走啊。”
云蘅带了一丝哭腔:“我从云家离开,就告诉自己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再也不重要了,你···”她低下头,声音轻的不能再轻,“苏哥哥,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
“皎皎?”一旁如梦初醒的飞衍突然开口,有些难以置信,是啊,他还有个妹妹啊,那个妹妹,有个好听的名字,皎皎,小小的她每每笑起来,眼睛都是弯弯的,像月牙似的。
可那个时候他也太小了,他们分别被人救走之后,他甚至不再记得过去的一切,鹤龄先生给他取了新的名字,叫他不要再去回忆过去的事,可是,他全想起来了。
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些鲜血,那些尸体······
“皎皎,我是你的哥哥啊。”
云蘅抬头看了飞衍一眼,她终于明白刚开始那奇异的感觉是什么了,明明是陌生的面孔,却又觉得无比熟悉,他们的眉眼真的很像啊。
“我知道。”她说,但神色并不见如飞衍一般的惊喜。
“啊?”飞衍怔住了。
云蘅随手揩去眼泪,认真道:“我两年前就知道,在江左盟有一个人,他同我很像,拥有一块和我的一模一样的玉佩,所以我才来江左盟,但那个时候,鹤龄先生并不想让我们相认,我当时并不甘心,将江左盟闹得天翻地覆也没能找到你。”
飞衍动了动嘴唇:“两年前?两年前···鹤龄先生要我去东海······”
云蘅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但我不是两年前的我了,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就算我们骨肉相连,你与我而言,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而我的所谓身世,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不在乎,你明白吗?”说完之后,她深深看了一眼梅长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两个男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