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想挤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奈何颊边肌肉不太听话,只好抓起酒壶灌了几口:“听听他这论调,都快参悟成佛了。”
“你怎么过来啦?”云蘅撑着有些昏沉的脑袋仰头问道。
梅长苏走上前来,摸了摸云蘅的额发:“这么晚了,我来接你回去。”
云蘅立时拉出一抹欢快的笑意,抓住他有些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灼热的脸侧,“唔”了一声:“好吧,我们回去。”
梅长苏将她拉起来,两个人跟扭麻绳似的走出了院子。
聂铎从头至尾都装成鹌鹑样缩在一旁,奈何梅长苏压根没注意他,或者说没打算理会他。
几个人跟泥塑似的在院子里吹了半天风,心中只如从天上掉在地上一般。
“聂铎······”卫峥拉了他一下他也没反应,只好道,“明日你拜见少帅时,就别再多提冰续草的事了,他知道我们难过,自己也会难过的······”
聂铎又呆了半晌,双手紧握成拳,猛地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聂锋面前:“大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少帅也对不起赤焰军,你打我吧!现在父亲和叔父都已不在,应该是你管教我,求你了,你打我一顿吧!”
卫峥连忙过来拉扯他:“你干什么!打你有用吗!别胡闹了!”
“你别管我!”聂铎用力甩开他的手,怒吼道,“你知不知道,有一段时间我很恨你,本来什么都没有,谁也不会知道,偏偏你要灌醉我逼我说清楚,让少帅也知道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卫峥也激起了怒意:“你还说!你当时说了什么!你说你爱郡主,超过这世上的一切,为了她你什么也不在乎,你甚至可以背叛少帅!”
聂锋发出几声短促而刺耳的音节,仿佛难以置信一般。
“哥!是我······是我爱上了郡主,是我们······是我们背叛了少帅!哥你不知道,我的心底常常冒出很自私的念头,包括在毒泽绝域里生死一线的时候,我忍不住想,我这么卖命,是不是因为只有少帅好好活着,我才有希望得到霓凰?因为他会原谅我们,成全我们,无论多少人反对,只有少帅活着,他才能解除婚约,让我们在一起······而他一旦不在了,哪怕我们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我和霓凰也永远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聂锋双眼通红地瞪着弟弟,他一直不明白,如果仅仅因为身份,为什么小殊放弃了霓凰,为什么会有云蘅穿插在他们之间,他以为是这十三年小殊和云蘅日久生情,背弃了婚约,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
“这些念头,听起来很恶心吧?”聂铎深吸一口气,“可我突然发现,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抛开霓凰,抛开我自己的软弱与矛盾,我问自己,如果相反,如果少帅活着我永远得不到霓凰,我会怎么办?我发现,在我心里,我还是希望他活着,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不行?为什么?”
聂锋有些发紫的嘴唇颤抖着,泪珠落下,浸湿了脸上稀疏的毛发。
沉寂许久后,卫峥伸手拉起他:“别这么悲观,你瞧少帅的身子好了许多,小蘅和晏大夫在给他调养,如今金陵城里的事也快了结了,少帅有充分的时间休养了,也许、也许总会有好的那一天。”
聂铎怔怔地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蔺晨冷眼看完了几人的爆发,最后一挥手把他们通通赶出了院子。
月色下,云蘅偏头看了看梅长苏的面色,探不出悲喜,可她也不愿意让他多想冰续草的事,便软声咕哝道:“苏哥哥,我走不动了呀!”
梅长苏停下脚步低头看她:“谁让你又喝酒了?”
云蘅讨好地抱住梅长苏的手臂笑眯眯,伸出一只手指:“只喝了一杯!”
梅长苏挑眉:“就一杯?那你自己走回去吧。”
云蘅皱着小脸拖住他:“好嘛!喝了一壶!都怪蔺晨的酒太好喝了!我好久都没有喝过顶针婆婆的梨花白了!”
梅长苏轻笑:“馋嘴猫。”
“都怪蔺晨!”云蘅一脸认真。
“嗯,怪他,明儿就把他赶出苏宅。”梅长苏捏了捏她熏红的小脸。
云蘅踮起脚抱住梅长苏的脖子,晃晃荡荡跟挂在那里似的,带着醉人的梨花香气:“苏哥哥,我走不动了呀。”
梅长苏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小姑娘娇娇软软没什么重量,被他抱在怀里便乖乖巧巧地缩在那里,酒意逐渐上头,到主院几步路的距离就已经打起盹儿了。
到了主屋,原本已经安安静静的人又醒了过来,闹着要梅长苏给她擦脸,一会儿又要吃吉婶做的阳春面,一会儿又要梅长苏讲故事给她听,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梅长苏气不过,惩罚似的狠狠吻上她的唇角,云蘅半睡半醒间回不过神来,差点窒息,唔哝着挣脱开,才老老实实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