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一怔,原本阴沉的怒气有些凝滞,他没想到云蘅见驾非但不慌,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云蘅又道:“早知是陛下召见,民女方才还哪里敢耽搁。”
梁帝听她提起方才之事,冷哼一声:“你倒是胆大,在朕的的皇宫里也敢动手?”
云蘅一副怕怕的样子拍了拍小心脏:“陛下,那位公公说静妃娘娘召见,可走的路却不是通往芷萝宫的路,还出来了一群黑衣人拿弓箭威胁民女,民女还以为这是个圈套,有人要害我呢!他要早说是陛下召见,民女就不会那样害怕了!”
梁帝嘴角一抽,干咳一声岔开话题:“上次在猎宫,你跟朕说,你被云家逐出家门,便跟在了苏哲身边?”
云蘅思量着梁帝的用意,恭声道:“是。”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约有十二年了。”
梁帝眯了眯眼,径直问道:“你认得林殊吗?”
云蘅心里突地一跳,但面上却极为真诚地疑惑了一下,微微抬眼看了一下梁帝,似乎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陛下所说的林殊······是那个赤焰军的少帅?”
“嗯。”梁帝鼻子里哼了一声,细细看着云蘅的面色,发现她的神色天衣无缝,要么是她真无辜,要么是这个女子太会伪装。
“陛下,林殊不是很多年前就死了吗?民女在药王谷长大,怎么会认识他呢?”云蘅一脸真诚。
梁帝又是一噎,有些恼火:“朕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还轮得到你来反问朕了?”
云蘅连忙一揖:“是,民女知错,民女不认得林殊。”
“你是个大夫,那你知道火寒毒吗?”
云蘅掩在袖中的指尖霎时抠入掌心,表面却依然风平浪静,她蹙着眉凝神细想,然后摇了摇头:“陛下,火毒与寒毒性质相克,在人体内怎会共融,又哪里来的火寒毒呢?民女孤陋寡闻,竟是从未听说过。”
梁帝发觉自己依然看不出来云蘅神色的真假,不由有些怒意,但是心中的怀疑却没有那么深,毕竟在他眼中云蘅不过是一个江湖女子,会点医术懂点武功,最多就是长相不错,又岂能在龙威面前滴水不漏呢?
“火寒毒,天下奇毒之首,中毒之人先是全身被火烧伤,又恰巧跌入雪窝,被梅岭的雪疥虫咬噬全身,雪疥虫只生长于梅岭附近,食焦肉,同时吐出毒素以冰寒之气抑制火毒,从而形成了火寒毒。你长于药王谷,又出身浔阳云氏,当真没有听说过?”
云蘅的神色十分惊讶,最后带了一丝钦佩道:“陛下博闻广才,竟然知晓这样的奇毒!无论是药王谷还是云家典籍里,民女可是从未见过······”她不怕查,毕竟当年之事后,云家、药王谷、琅琊阁、江左盟已经彻底销毁了火寒毒的记载,只是,梁帝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些事?夏江吗?那夏江又是如何知道的?
梁帝皱起眉头打量着云蘅。
云蘅却自顾自道:“只是陛下,您说这雪疥虫只生长于梅岭,据我所知,梅岭雪境冰封千里,荒无人烟,那得有多巧合,一个人刚好在梅岭被烧伤,又刚好跌入雪窝遇到雪疥虫?”
梁帝想,云蘅不知情也是有可能的,但他却清楚明白,当时的梅岭谢玉最后做了什么,火封北谷······的确是给火寒毒提供了先决条件。
“云蘅,你要知道,欺君是什么罪名。”梁帝警告道。
“民女不敢。”
梁帝点了点头,侧首吩咐高湛:“叫他进来。”
高湛扫了一眼沉着的云蘅,心里没什么底,夏江却是暗中进宫见了陛下,但他们说话的时候避开了所有人,连他也止步门外,包括后续设计召云蘅入宫,埋伏弓箭手,对芷萝宫和东宫封锁消息,都是夏江亲自去安排的,他守在陛下身边,什么也不知道,更无法发出警告。
“传——”高湛提高了声音。
片刻后,偏殿们打开,大步走进来一个戴兜帽的身影,撩袍一跪:“罪臣夏江,拜见陛下。”
云蘅在袖中捏紧的手又缓缓放开,侧了身俏生生笑道:“民女听闻为追捕夏首尊,四境已封,金陵内外布下天罗地网,原来夏首尊一直在宫里啊?”
梁帝又咳了一声,沉声道:“胡言乱语!夏江逃亡在外,不忍朕被奸贼蒙蔽,进宫举发奸人,朕便听他分辩分辩。”
“陛下圣明!”夏江行了个大礼,“正如这位云姑娘所说,罪臣已然逃走,若不是心系陛下,怕陛下为奸人所害,又如何会折身返回宫中,自投罗网啊!”
“你是不想走吗?你是逃不掉吧?”云蘅看着他笑道,“悬镜司乃明镜高悬之意,执天子剑斩恶贼,可你却身陷党争,欺瞒陛下,构陷皇子,正所谓法网恢恢,桩桩件件的罪证你是逃不掉的,抓住你无非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