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豫津抢着答话:“苏兄是旧疾,入了冬犯得更厉害些。”
“苏先生年纪轻轻,竟有旧疾在身?”言侯抿了口茶,“我听闻,这位云姑娘是极擅医术的,也无法根治吗?”
云蘅知道言侯不愿意在梅长苏面前表明他们的过往,不想把自己和曾经的赤焰军牵扯上关系,所以才显得如此淡漠疏离,遂笑了笑:“他身边除了我,并不乏好大夫,只是——他实在不是个听话的病人。”
言侯一笑:“果然如此,身体不适,苏先生还要在年关替誉王走动。”
言豫津神色微动,将目光投向含笑不语的梅长苏。
云蘅接过话头:“方才侯爷说誉王春风得意,此话可当真?侯爷在朝堂数十载,慧眼如炬,誉王如今情形如何,侯爷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言侯依然是那副漠不关心的客套神色:“太子倒了,誉王觉得寂寞,想要另寻对手。”
“侯爷慧眼。”梅长苏赞道。
言侯沉了口气:“苏先生当初相救的恩德,言阙谨记,但也正如我当初所说,太子与誉王并无二致,所以无论是当初的太子还是如今的誉王,我都不会出手相帮的。”
梅长苏道:“侯爷说过的话,苏某自然铭记,只是如今格局大改,誉王的对手早已不是太子,而是靖王殿下。”
言侯这次回复得更快:“我不会帮着誉王去对付太子,更不会帮着誉王去对付靖王——”
“侯爷怎知,我今日来请侯爷相帮的,一定是誉王呢?”梅长苏神色肃然。
言侯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难道不是让我帮着誉王去对付靖——”他愣住了。
言豫津迅速看了一眼云蘅:“难道今日二位前来,并不是——是想让父亲帮扶靖王?”
梅长苏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侯爷可愿意?”
言侯的眼角明显颤了一下,即便多年清修,早已宠辱不惊,可此时此刻,他端起茶盏的手仍是微微颤动,他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茶盏,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一般锋利,直切要害。
“时局混乱,后宫凶险,人心叵测,陛下偏私,靖王对抗誉王没有丝毫胜算,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安居府邸,好歹是个富贵闲人,你却让我无端卷入这场混乱、帮扶靖王?”
“是。”梅长苏道。
“当今的皇后是我胞妹,誉王是皇后的养子,你让我帮着靖王去对付誉王,于情理不合。”
“确实如此。”
“不合情理又无胜券在握,先生何以提出如此要求呢?”言侯灼灼的目光紧紧凝视着梅长苏。
“侯爷,您可愿意?”
言豫津也忍不住把目光转向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来父亲如闲云野鹤一般,虽然靖王这个选择要比太子誉王好了太多,可是——就连他也拿不准,这种时候,父亲会愿意把言氏满门拉进漩涡中吗?
言侯收回目光,闭了闭眼,沉思片刻,倏然睁眼,眼底蕴含着坚定与某种无法描述的光泽,云蘅看不出来,可梅长苏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叱咤风云的言阙。
言侯沉声道:“愿意。”
云蘅松了口气,虽然早知言侯为人,料定他必然相帮,可真正得到这个结果时,内心却依然是震撼而感动,对于这些故人来说,时至今日,黑暗加身,可此血仍殷,此心犹在。
梅长苏携云蘅直身一礼:“多谢侯爷。”
言豫津面上也露出一丝激动的喜色,望着自己的父亲。
言侯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方才的决定,先生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侯爷出身簪缨世家,一腔热血又怎会变得冰凉呢?”梅长苏道。
“血虽未冷,心却已寒······”言侯叹了一句。
“正是知道侯爷对皇上、太子和誉王心寒,我才知道,侯爷一定会答应的。”
言侯收了目光看向自己的儿子,想着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把这个儿子拉入了朝局纷争,不免有些歉疚:“豫津······”
言豫津却一笑:“朝局如何,孩儿不懂,可父亲为何答应苏兄,孩儿已然明白,孩儿言氏家学出身,自然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忠、什么是真正的孝,父亲放心。”
言侯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是我言氏血脉。”
言豫津得了父亲如此夸赞,忍不住笑了起来,望向另外二人:“我就道是苏兄这样的人物,不应该会为太子和誉王所用,没想到,果然如此,”又瞪了一眼云蘅,“我问你时你还不说实话!”
云蘅抿唇一笑,拱手道:“是是是,我错了,我给言公子赔罪。”
一场玩笑让厅中气氛又轻松不少。
言侯道:“先生此来,想必是有事相托,靖王殿下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一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