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不满:“婆婆,您可没这么夸过我。”
“我夸你什么!不夸你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和那个臭丫头一样,惯会卖乖讨巧,说些好话哄人。”顶针婆婆招呼着三个人向院子里走去。
蔺晨嬉皮笑脸地凑上去,一番好话哄得顶针婆婆又气又笑,却也再没有骂他。
黎纲陪着梅长苏在后边慢慢走,看着眼前一幕好笑摇头:“这蔺晨少爷真像个孩子。”
“你们啊,就住这里,一人一间,刚好,”顶针婆婆伸手指了指门前有藤萝的那间,对梅长苏说,“小苏啊,你就住这,我瞧你面色苍白,有寒症傍身,这间屋子向阳,不阴僻。”
不等蔺晨说话,顶针婆婆道:“好啦,你们快些收拾了,我那边的饭菜都要好了。”说罢,便背着手慢悠悠踱了出去。
蔺晨有些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梅长苏:“你说你这个人哪点好,从我爹到素谷主,如今连一面之缘的顶针婆婆也这么偏心。”
“蔺公子,这不是看在公子身体不好的份上吗,怎么就是偏心了。”
蔺晨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这一处屋子向阳是没错,但婆婆从来不让人住,如今想来,应该是特意为云蘅那个小丫头留着的。”说罢伸了个懒腰,“好好好,本公子不斤斤计较,散了散了。”
梅长苏若有所思地进了那间屋子,眼前陈设质朴简单,隐隐约约透着药香,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他眼眸微转,落在了窗前的桌子上,那里摆了一摞书,还有一叠纸,密密麻麻记满了字,梅长苏隐约看着像云蘅的笔迹,便伸手捡起一份细细看过。
全都是医理药理,晦涩拗口,诚如黎崇高足,梅长苏也读不太懂,毕竟隔行如隔山,但这字迹又不同寻常女子的娟秀,添了一份随性,想来她长于山谷,一方天地下无忧无虑,生性洒脱,也字如其人了。
梅长苏又随手翻了一页医书,恰有一页,似乎被人翻过无数遍,便连边角处也密密麻麻地记载了好些东西,他目光微凝,落在被圈出的五个字“可解火寒毒”上,心猛地提起,几乎能听到它怦怦跳动的声音,此时的他,隐约明白了顶针婆婆的用意。
原本的书上只有这五个字,另画着一株孤零零的冰续草,云蘅那几日却几乎翻遍了医典,写下了所有能查阅到的文献,也同样一字一句详实记录下了冰续草解毒的用法。
梅长苏的心微微抽动着,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却又不敢继续往下看,生怕这希望在下一瞬就要破灭。
他自嘲一笑,梅长苏,你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原来,自己也会害怕失望么?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沿着那些字细细读了下去,直到读完了云蘅的笔记,他才恍惚一笑,伸出如玉的手,微微拂过隐隐作痛的胸口,还是,失望了吧?
明明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承受一切所不能承受之事,在这一刻,还是失望了吧?
难怪,蔺老阁主和蔺晨皆不曾提起,难怪,云蘅最后的那几个字分明有些颤抖,便是连这个小丫头也知道,自己是决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苟延性命的吧?
尽管有着那样强大的信念所支撑,尽管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终究,还是有一点点失望啊。
触动
“小丫头当时走得急,这些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梅长苏回过身去,眸底一丝暗沉逐渐平静下去,微微行了个礼:“婆婆。”
顶针婆婆颇有些赞许地看着他,踱步走了进来,伸手翻看着那些手札,一边叹道:“她那天来我这时,整个人风尘仆仆,连坐骑都累瘫在身下,整整昏沉了好几日才缓过劲来,之后,她几乎翻遍了我这里的医书,每天变着法地跟我打听火寒毒的事。”
顶针婆婆深深看了梅长苏一眼道:“她说,有个朋友中了火寒毒,我想,那个朋友,就是你吧?”
梅长苏目光掠过那些字迹,苦笑了一下,微微颔首。
“这个小丫头啊,看着无忧无虑不通世事的样子,心思深着呢,她自幼亲情单薄,被送进药王谷,这样的孩子啊,才最能看清人心,谁是真心待她的,她便想着要加倍地补偿,我不过是在她年幼时教过她几句医理,她便念了这些年,时不时便要来这缥缈山陪陪我这个老太婆。”顶针婆婆并没有多问,反而是坐了下来说起了云蘅的事情,说到此处,她停了停,看了一眼梅长苏道,“那一日,她发现了冰续草,从我这得知了解法,就连我老太婆也没有想到,她竟然问我,她的血入了药,对你也是有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