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弼到底年少气盛,一拍桌子:“他们凭什么说国书便是在这里丢的!若没有这封国书,还不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无非就是想给我大梁一个下马威罢了!”
“可不是嘛!”众人的火气又升了起来,骂骂咧咧吵成一团。
可萧景睿却偏偏瞧到了正一人独坐的梅长苏,只见他身着月白文衫,悠然靠在软椅上,手中拈着一卷浅黄绢笺,漫不经心地看着。
言豫津说了几句话,见萧景睿都没什么反应,问道:“景睿,你看什么呢?”一边循着目光,看向角落里那个文弱的年轻人。
梅长苏终于有了回应,只见他抬起头来,清清浅浅笑了一下,点头致意:“又见到萧公子,真是太巧了。”
萧景睿一时回不过神来,秦岭初遇他以梅相赠,灵山寺重逢他们把臂交谈,可直至昨日,他才知道,那个将他拉出伤心之地的人,并不是什么秦岭两边的皮货商,而是琅琊榜首,江左盟宗主——梅长苏。
他犹豫了一下,选了个不引人注意的称呼:“梅公子。”
一旁的谢弼经过昨日之事,差点被口水呛住,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
只有言豫津傻乎乎的,笑着问萧景睿:“哦,这是你的朋友吗景睿?”
萧景睿又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如此称呼是否僭越,但若否认似乎更加奇怪,只好道:“是······”
言豫津便立刻绽开了笑容:“那真是太好了,这位梅公子,你是本地人吗?可知道什么比邀月酒楼还要好的酒楼?我们还没用过午饭。”
梅长苏不禁莞尔:“我知道一个极好的地方,三位既然还没用午饭,不如我便尽一回地主之谊。”
谢弼看着自来熟的言豫津,捂额长叹,他一定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吧。
······
三日后,云蘅已经赶到了金陵城。
虽然早已是城门紧闭的宵禁时间,但当云蘅这一骑快马疾驰而来时,巍峨的金陵城门却毫无阻碍地开了半扇,等云蘅通过后方才又静静关上。
云蘅途径邀月酒楼,便跳下了马,只在后门用暗号敲了几下,不待门开,就将马匹留在了门口,自己又借着夜色腾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掠过街上的暗影之处,直逼宫城。
云蘅潜伏于城根,屏息凝神探查着暗处的气息,待禁军换防、人心懈怠之际,立时纵身越过宫墙,没有惊动隐于暗处的暗哨。
太皇太后是当今皇帝的嫡祖母,已是九十高龄,从不过问政事,所以宽心寿长,太后都薨逝了多年,只有她还活得十分滋润。
只是从十二年前那件事之后,太皇太后的神思便时常恍惚,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云蘅在假山背后略站片刻,便有一宦官模样的人赶了过来。
“姑娘。”他低声行礼。
“这几年,你可好?”云蘅问道。
“多谢姑娘记挂,属下一切都好。”
“阿珏原在北燕,又被我派去了南楚,实在抽不出身,这宫里只你一人负责,实在是辛苦了。”
宦官摇头:“姑娘进宫,是收到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了?”
云蘅道:“正是,我也知道宫里这些太医都不敢下重药,便来看一看,过些日子宗主就要进京了,你务必把宫里的人好好排查,不可有漏洞。”
云蘅看着宦官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才再一次朝着太皇太后的寿福宫走去。
太皇太后年岁大了,睡眠极浅,不喜有人守在外边,可皇帝生怕她老人家半夜有什么事,便命一个女官在外殿守夜,其余人守在殿外,不得偷懒。
云蘅小心地避开了,这些人,又取出银针,自身后刺向守夜女官的穴位,是她沉沉昏睡过去,自己再潜入内室替太皇太后看病。
可当她从窗子翻进去的时候,吓得差点摔在地上。
原本应该熟睡的太皇太后,却坐在床边,定定瞧着她。
云蘅保持着一只腿点在地上,另一只腿还架在窗户上的姿势,饶是她行走江湖多年,此时此刻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太皇太后似乎并没有受到惊吓,也没有对从窗户外爬进来的云蘅有疑问,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云蘅:“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云蘅半晌才回过神来,掩好窗户,悄声走了过去。
太皇太后伸出手,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云蘅犹豫了一下,拉住了太皇太后温热的掌心,半跪在她身前,仰头笑眯眯:“太皇太后,我是小蘅。”
太皇太后闻言道:“哦,小蘅啊,成亲了吗?”
云蘅怔了怔,摇了摇头。
太皇太后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要抓紧啊!”
云蘅忍住笑意点了点头:“好。”一边不经意地反手给太皇太后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