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寒看着云蘅眼底的疲惫,无话可说。
从知道云蘅的计划后,他就一直在想,云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蘅十岁来到江左,梅长苏便把自己派在了云蘅身边,云蘅天赋异禀,自小就聪慧机敏,更不用说受药王谷谷主、顶针婆婆教导,甚至被梅长苏放在了三位长老身边学习,否则,以她的年龄,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建成遍布天下的沧巫阁。
当初受梅长苏的指派,阿寒也详细了解过云蘅的过去,这些年的陪伴让他明白,云蘅看似性情单纯,又是无拘无束的烂漫样子,她的心思实则很深,又因为自小亲情单薄,寻常之人即便面上交好,也从来不能入她的心,即便是血脉相连的亲哥哥飞珩,这几年关系才稍有转圜。
而天下间唯一一个入她心的,就是梅长苏一人。
在梅长苏的事情上,云蘅事事都做到了极端,就如同今日一样。
阿寒轻声一叹,梅长苏看似是云蘅的弱点,但今日之后,只怕再也没有人敢触这个逆鳞了。
云蘅赶回廊州时,梅长苏的毒已经解了,但此毒用心险恶,激发了他体内的寒疾,晏大夫昼夜未眠,多次施针,才叫这凶险的境况稳定下来。
云蘅在见到榻上昏迷的人时,才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她缓缓坐在榻边,将脸埋进梅长苏温凉的掌心。
已是身心皆疲。
晏大夫皱了皱眉,看了面无表情的阿寒一眼,摇了摇头,走了出去,阿寒也就顺势隐了下去。
云蘅闭上双眼,双刹帮被鲜血浸染的台阶历历在目。
“苏哥哥,我为医者,双手却沾满鲜血,有那么一瞬,我似乎失控了,我想,我要杀了这些人,他们怎么敢伤你分毫。”
“你知道么,我甚至逼迫一个孩子,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苏哥哥,原来,我是如此残忍的人。”
“我要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办······”
一滴滴眼泪落在掌心,榻上之人似乎动了动。
但云蘅已经沉沉睡去。
聂铎
梅长苏这些日子一直昏昏沉沉,时常都是半睡半醒的,云蘅说话的时候,他就隐约听到了,不由自主动了动手,下意识想去安抚那个孩子。
一番折腾才勉强醒来,第一时间便看向将脸埋在自己掌心,却已经睡熟了的孩子。
梅长苏思索着云蘅方才的话,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她必定是为了自己跑去双刹帮报仇了,真是个傻孩子。
阿寒见梅长苏醒了,连忙从暗处走出:“宗主,您醒了?”
梅长苏微微摇头,示意他压低声音:“阿蘅如何了?”
阿寒看了一眼云蘅,压低了声音将这几日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这几日来,姑娘都未曾合眼,如今回到宗主身边,才撑不住了。”
梅长苏心神震动,他从来都知道,云蘅心中是极其看重他的,他自然也是,这十年来的情义又怎会作假,阿蘅是极善良的孩子,如今为他手染鲜血,虽名为复仇,可焉知不是为江左盟和双刹帮铺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梅长苏伸出手将云蘅的发丝别在耳后,将她留在身边,终究还是连累到她了。
可能怎么样呢,赶不走她,私心里,也放不开了。
阿寒看着梅长苏,见他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温软,便想着,云姑娘这些年的付出,总不是没有一点回报的,这般十年成全,又怎会全然无心呢?
“宗主,可要属下带姑娘回房歇息?”
梅长苏收敛了情绪,微微点头。
阿寒上前欲抱起云蘅,却见她将梅长苏的手攥得极紧,自己也拉不开,梅长苏伸手在碰触到那双冰凉的手时,又叹了口气:“罢了,你去拿床被子来。”
梅长苏往里挪了挪,伸手想将云蘅整个身子拉上榻,好睡的舒服些,可抽了两回手也没抽出来,梅长苏不由得气笑了:“你既喜欢这般,明日起来浑身痛,可别怪我。”
······
云蘅这一觉便到了次日晌午,梅长苏无法,连早膳也只能在床上用了。
“唔。”云蘅猛地仰头,差点扭到脖子,浑身上下,果然无一处不痛。
梅长苏笑了起来:“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来,我这只手都要废掉了。”
云蘅这才发现自己死死攥着人家的手,心想幸好自己睡觉没流口水,便连连替梅长苏搓了搓手活血,讨好笑道:“苏哥哥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梅长苏看着自己的手,抽了抽嘴角:“阿寒说你几日没合眼,我便也不舍得叫你了。”
云蘅闻言神色淡了淡,低下头没说话。
梅长苏知道她到底是善良的孩子,终究是没过自己心里那关,便故意道:“如今看你这样,我倒是愈发后悔将你留下了,否则,你也不会如现在这般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