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晨接口道:“琅琊山距离廊州并不十分远,我们且去拜会黎老先生,回来的路上也可以绕道去秦大师那里吃素斋修身养性一番,他医术高明,没准还能再调养一番你的身子,哟,对了,沿着沱江走,还可以去缥缈山,那里气候不同寻常,如今梨花开得正好,顶针婆婆的辣花生极好,你一定要去尝一尝。”
他才不会告诉他,琅琊阁的探子最后得到云蘅的踪迹就是在缥缈山附近,守着个大男人有什么意思,还是那个小丫头好玩。
蔺晨越说越开心,徐偲默然,少阁主,人家梅公子还没答应去呢。
“我说长苏,你到底去不去啊?”
梅长苏隐于袖中的双手越握越紧,眼底的破碎缓缓被抹去,沉沉点了点头。
“这就对啦,”蔺晨跳起来,“徐偲,快去准备,今日就出发!”
冰续草
“喂,我说,这在路上都几日了,你好歹出来透透气。”蔺晨啃着黎纲烤的野兔,看着落下的帷幕嚷道,“放心吧,现在没人能认出你来,搞得别人还以为我蔺晨拐卖了什么良家妇女呢。”
深青色的帷幕没有半点起伏,黎纲无奈压低了声音:“蔺公子,您明知少——公子他心中——”
“哎,好了好了,怕了你们了,没劲没劲。”蔺晨嘟囔着,一边想着赶快去缥缈山把那个小丫头接回来。
梅长苏望着盘中切好的野兔肉并无食欲,勉强下咽几口便摆在一边,合上双眼便是亡魂,睁开双眼是这尘世,他早已再无可恋,不过是血海深仇还牵绊着他,兀自强撑着、厌倦着。
他几乎要分裂,已然厌世至此,仍要强灌下汤药苟延残喘,生命的意义只余复仇,也是,一颗死寂的心,你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蔺晨在无人处流露出一丝担忧,亦不知此行,究竟是否有效,他不同蔺老阁主,只救了林殊的命,蔺晨想救的,还有梅长苏的心。
“婆婆婆婆!”
顶针婆婆从药材中抬起头,看着远处跑来的小人,叹了口气,隐约知道她要问什么了,这孩子这几日总是有意无意地问自己火寒毒之事。
“冰续草是什么?”云蘅停在顶针婆婆面前,指着医书上冰续草的图问道。她正翻着典籍,偶然看到“可解火寒毒”五个字,心几乎要跳出来,可这一页,除了注明了冰续草以外,并未做任何解释,何处采药,如何入药,如何解毒,统统没有。
顶针婆婆接过医书,神思有些飘忽,这一页原只有冰续草的图,那五个字是一个人补上去的,时隔多年,字迹泛黄,果然是物是人非了。
“婆婆?”云蘅急道。
“丫头,你同我说实话,谁中了火寒毒?”顶针婆婆问道。
云蘅一怔,垂下头去:“一个朋友。”
顶针婆婆叹了口气:“琅琊阁的书库中记载,冰续草,确有治愈火寒毒的先例。”
云蘅眼睛一亮:“当真?”又疑惑道,“可是,老阁主和蔺晨怎么没提起过?”
顶针婆婆有些讶异,不知这中了毒的人是什么来路,竟能惊动避世多年的琅琊阁阁主?又想起火寒毒的来历,梅岭——难道说——
“这冰续草生长于毒泽绝域,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药,”顶针婆婆看云蘅要开口,摆了摆手,“便是找到了,这疗法也实在骇人听闻,你那位朋友,怕是不肯的。”
云蘅却似乎更有信心:“他连挫骨削皮的拔毒都能咬牙忍得,我信他,婆婆,究竟是什么样的疗法?”
顶针婆婆微微动容,伸手拉了云蘅坐在身边:“傻丫头,这种疗法,需要十位功力精熟气血充沛之人与病者换血,洗伐之后,病人可获重生,但这十人会饱受痛苦地血枯而亡,也就是说,这种疗法,是用十命换一命。”
云蘅呆住了,就在顶针婆婆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她问道:“我的血自幼入药,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这回轮到顶针婆婆呆住了,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这丫头竟然想也不想便连性命也能豁出去?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二人誊抄医书之时,鹤龄曾言:“这疗法有悖人伦天理,原不该存于世,但身为医者,切不可主观臆断,故而今日,但将疗法简明注出,若真有人因此得救,便是天命。”
“你肯献血,可你那朋友,便会用吗?”
云蘅咬紧了下唇:“若真能找到十个人,反正他也没什么功力在身,打晕了就好。”
“又胡言了,这种疗法,与其说是十个人自愿献出性命,不如说是那个人主动吸走这十人的气血,双方都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你那朋友,真的肯么?”
他肯吗?云蘅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