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手指捏着一颗圆滚滚的朱红色的丹药,递到了余花暮的眼前。
原来,自己意识寄居的这具身体的名字,叫作余花暮。
余花暮?
这个名字,让许沉璧立马想起了余花朝。
余花朝和余花暮……有什么关系吗?
“找上我的是你,现在犹犹豫豫的也是你。”余花暮微微垂下眼睫,伸手接过青芜递过来的丹药,“听说青芜长老自小是在宁掌门膝前长大的,宁掌门何等大慈悲大无私之辈,竟然能教导出您这样的人。”
“您也别皱眉,我说这话并不是想表达‘我恨您’,相反,我还要谢谢您,谢谢您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说这话时,余花暮还是笑着的,只是这冰冷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我有什么好恨的呢?
是恨当初我西原余家的人不够得力,竟然让许祖师让你掳走。
还是该恨,我出生在哪家不好,偏偏出生在西原余家?
还是更该恨,我偏偏投胎投在西原余家家主夫人的肚子里?
许沉璧可以清清楚楚地感知余花暮的心中所想。
余花暮闭上眼睛,将那颗丹药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许沉璧感觉一股热浪从肚子里烧到了浑身上下,她……不对,余花暮仿佛置身于火场之中。
漆黑只有一刹,余花暮缓缓睁开了双眸。
她透过余花暮的双眸,看向雕花铜镜中的人脸。
多么瘆人却又瑰丽的一场神迹。
余花暮的五官一点一点地融化,然后在看不见的力量下,重新被捏造成了崭新的模样。
不单单只有五官,许沉璧感觉余花暮的四肢也有所变化。
似乎像是个面团一样,再被抻长、重塑。
最终变成了许沉璧无比熟悉的模样。
那是她自己的脸……又或者说,是青芜记忆中许沉璧的五官长相。
余花暮伸手抚摸着自己的眼角眉梢,眼含讥讽。
“改头换面之后,我该叫什么?”
余花暮开口。
难以相信的,她的声音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花暮的目光与青芜的视线,在铜镜中交汇。
青芜的眼睛,此时还没有覆盖着青色绸缎,所以她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青芜眼中的震惊。
她听见青芜哑着嗓子,故作镇静道:“许沉璧。”
第59章 二重
“原来……我将要成为的,是她啊。”
恨意犹如实质,在余花暮的眼中似有火焰烈烈燃烧。
余花暮最恨的,是天道无情无意,是自己无能为力。
她在这条路上孑然一身坚持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见到了一丝曙光。
这不是许沉璧自己的记忆,而是属于原身的记忆。
她骤然想起,自己曾在某种怪谈中了解过,某个血统通灵的家族血统……有“双生花”的秘密。虽说是“双生花”,其实并不论男女,只论同父同母的出身。
其实,说为诅咒更为恰当。
这个家族,每一代只有一对兄弟姊妹能继承堪称“神赐”的最纯正的通灵血脉、修习最精妙的通灵之术……然后用这一身高深本领,相互残杀,至死方休。
更直白来说,是“吞噬”。
强者吞噬弱者,最后登上“家主”的宝座,延续家族的荣光和辉煌。
为了不断绝最纯正的通灵血脉,每一任家主在经历厮杀之后,将继续担负起繁衍生息的重任,从“被害人”摇身一变,成为“加害人”。
披着高尚得残忍无情的华丽外衣,内里却是与生俱来的阴毒诅咒,是无法逃脱的宿命。
当时她以为这是笑话,没想到竟然是血淋淋的、她未曾见识过的事实。
而这个家族……竟然就是西原余家。
余花朝和余花暮,就是这样一对自相残杀的姐妹。
“其实,你和你阿姐之间,谁输谁赢犹未可知,传闻余花朝并不精通通灵之术。”青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竟有些后悔和怜悯,“你才是余家这一代的最强者。”
“我和花朝之间,本来就不该分个输赢。”余花暮眼角眉梢皆是讥讽,“我们同父同母、同一师尊、吃住同处……”
“从小到大,我努力了上百次想要逃脱这样的宿命,哪怕是刀捅进了心脏里,我都死不了。”
“阿姐胆小懦弱,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安排,我却不能。”她倨傲地抬起下巴,冲着青芜道,“老天爷拿我们当个玩意戏耍,他们忍得了,我却不能。”
“我是天下第一的通灵者,她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人。我做不到的,不意味着别人做不到。既然用了我的身体,我总得讨点代价。”
余花暮扭过头去,看着铜镜中的容貌。
是何等不世出的绝色,与余花暮原本的容貌毫无相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