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的?惊慌的?迷惑的?狼狈的?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个什么表情。但是大抵上是副蠢相。
可能只有短短不到十秒,也有可能在完全被情绪支配的这段时间,她浪费了好几分钟。她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手忙脚乱将理智从一片空白中找回来后,愤怒与羞恼便立即开始疯狂反扑。
“你什么意思?山口道不道歉跟你有什么关系?话说,你怎么回事?我哪儿惹到你了?”除了被冒犯的羞怒之外,她感觉莫名其妙极了。
“这话都听不懂吗?我是叫你别拿山口当挡箭牌。”月岛似乎没有解释后面那两个问题的打算,只继续说,“他一直都很努力,他自己能行。他没有你的“陪伴”也可以练好发球,你高中三年都放弃社团活动也不会影响到我们训练、比赛等的任何进度。”
“还非要你的帮助?能别自视甚高吗。”他冷笑道。
月岛萤到底为什么突然跟她对着干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被彻底激怒了:“那你呢?!一直和山口呆在一起怎么没学会他的努力和执着?就因为你“有天赋”?“天生个子高”?”她嗤笑,“你别忘了经理是会统计球员的得分数据的!”
“你不是觉得自己“有天赋”“球感好”吗?要不要我拿日向的得分数据和你的对比一下?”她挑衅地说道。
事实上,她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能声音确实很尖锐吧,因为她记的很清楚,月岛的脸色唰地彻底阴沉了下来。
不待他又要说出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说“想去做”=“热爱做此事”+“没有更重要的其他事情”+“不讨厌和自己一起做此事的这群人”……
——那么,什么叫热爱呢?
是像月岛萤那样将“喜爱”与“成绩”本末倒置?
还是像她这样,永远被身边的其他人与事所左右?
晚风愈发冷了。小朝无意识地揉捏着自己发凉的指尖,却发现这对抵御冷意于事无补。她站直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头揉了揉眼睛。
几缕从耳后溜出来的细软发丝被带了进来,眼睛刺刺扎扎的生疼。
那边的争执已经结束了。月岛冷静了下来。
山口喘着气,正惊疑不定地望着他,被他刚才那突兀的笑声吓成了个汗毛倒竖的刺猬。
山口害怕他生气时,向来都是这样忐忑不安的表情。月岛从没想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说话声音都不敢大的幼驯染,也会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就像他今晚第一次看到西谷朝打球之前也从未想过,一个只会“逃跑”的人,排球竟真的会打的那么好。
努力是骗不了人的。后滚翻、鱼跃、保护扣球、接扣、战术意识、与队友的配合,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出,她为此付出了多少时间和汗水。
他真的从没想过。
他真的一直都认为她只会逃避而已。
为什么一个能如此大胆地付出期待、并能因此努力的人,却又总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呢?
明明她连失败与期待破灭都不曾害怕啊。
“……我还是不能理解。”月岛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他对山口说道,“我去问问。”
说完,他转身朝第二体育馆走了回去。
山口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方才大声叫喊的那股热劲儿还没过去,凉风一吹,被激得打了个冷战。
月岛渐渐走远,四周恢复了安静。山口被扔在原地,抓抓脑袋,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沐浴在明净月光下的一片空荡荡的草坡。
回首仰望,却见明月已破云。
谁的自由人(完)
每天九点钟,暂用作宿舍的教学楼便又开始了一天的喧嚣。
五所学校的少年们每日挨挨挤挤睡着榻榻米,一同在浴缸里水花噼里啪啦地打闹,一同在食堂抢饭插队,早上一同顶着头乱毛抓着肚子刷牙洗脸,白日里在闷热的体育馆战得酣畅淋漓,夜晚脚踢着肚子互相叠在一起睡得乱七八糟。
少年时代的友谊总是这么简单又复杂的。成为倾囊相授的师徒只需要一个反弹球和几句捧哏;获得他校的女生前辈们的line,则只需一个女子饭团交流会。
但是,和幼驯染相识将近十年的男孩却死活都弄不明白他的阿月到底为什么会和一个女生关系如此差。
不止是乌野的人,有不少他校的也都发现了乌野的两个一年级之间隐隐约约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感。
“是开窍了吧。阿月也到年纪了呢。”不正经的音驹主将虚假地抹着并不存在的感动的泪水。
“月岛和小朝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感情不错的吗?”这是来自乌野某位似乎眼睛有点瞎的小胡子主攻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