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蓝如今独有一间小房,王悠从嘉兴和广陵带回来的东西,有放不下的,好一部分都存在了她房间里。马文才见她来来回回,先是回房里取了套雕花银盏,又往木蓝住处拎了一小酒壶出来,禁不住扶额:“这一年你倒是真变成个小酒鬼了。”
“我只是喜欢酿酒。”王悠在马文才对面坐下,轻车熟路地开了封口,将溢着果香的酒水往他盏里倒,便介绍:“这是去岁棠梨果正盛时,配上前一年冬天储存下来的雪水,简单酿造而成,现在差不多也能喝了。我第一回酿酒,不敢拿大,没另加旁的什么东西,但是按着方子来,味道应该也不差。”
色与香已皆有,入口后酸甜清冽,虽与他日常所饮的糯米酒在口感上大相径庭,但与一般果酒比起来,也确实不差,尤其适合她们这些酒量浅的小姑娘。
王悠听马文才这般说,笑得莫名,她自己尝了一杯,又给马文才斟满,就开始自夸:“我娘很会酿酒的,我是她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对面的人此刻正接过酒壶拿在手里研究,闻言暗自欢喜,惹得王悠侧目:“你笑什么?”
“不可说。”马文才故作神秘。王悠亦是想不出来他又想到了些什么,也懒得纠缠,撂开了这个话题,只问起他关于王陈梁祝四人的事。
对此原因,马文才言简意赅:“看不顺眼。”
第十五章
陈夫子老早就看梁山伯和祝英台不顺眼,而王大人据说原本十分满意梁山伯的事事尽心与周到,同祝英台更是在后者为维护兄弟出言顶撞后才生了嫌隙。至于梁祝二人,先不说忠厚老实的老好人梁山伯,就是脾气较急的祝英台,听马文才言,也是在王卓然当堂呵斥寻滋梁山伯时,才与王卓然撕破了脸皮。
王悠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几人的纷争应当是因着一个额外的原因引起。从藏书阁复习而归,她与马文才又提起此事,引得后者不得不问:“你当真决定要管这档子事?”
姑娘迟疑着点了头:“山伯和英台都是我的朋友,如今他们有难处,若能帮上什么,我是该搭把手。何况我的两位姐姐倾心于他们,倘若他们出了事,难受的还是姐姐们。”
“王大人可不好相处,”马家与其私交颇笃,马文才对这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了解并不算浅,“他这个人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于与他结仇的人更是睚眦必报,你莫要小看了他。”
他的提醒不无道理,王悠幽幽叹了口气:“我晓得这些,王卓然与我家也有点交情。我父亲过世后,他曾来吊唁。听我师兄说,我们还住在建康时,他来得频繁,父亲辞官后,他才与我家少了来往。这回回杭州,师兄听闻王大人也会在书院住上一段时日,特意叮嘱了我一些相关事项,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挂心。”
马文才从心底泛出一股子酸,他如今倒真信了那句“近水楼台”。温卓岑事事抢先,如何能让他顺得了心?
“虽是有这一层关系在,但你不要忘了,他对女人并没有什么好感。若是你插手太多,我担心你会受到牵连。”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准备帮忙?”
“你我自然会看顾,但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马文才嗤笑一声,“他们又没来求我,我做什么自讨没趣?更何况就是因为祝英台的性子,我才担心他会拖累你。”
王悠莞尔:“我又不出面。祝家庄家大业大,且我前朝看着,他们是很疼英台的,若是真出了大事,只管让他们来摆平,我一介孤女有什么用处?犯不着在明面上趟这趟浑水。我自个儿的想法是,就帮着他们把这问题的根源找到,再交由那两个主意异常多的结义兄弟想办法去解决,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就你鬼主意最多。”二人说得正欢,手不自觉也牵在了一处。一路都没什么人,且有宽大的衣袖遮挡,倒也不怕出什么纰漏。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他们最怕什么的时候,什么人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王世玉板着脸,孟颦则是意味不明地望向他们。
听见那“过来”的一声喊,一晚上没顾着看路的王悠头皮都麻了。她同马文才愣了几秒钟,趁着对视时慌忙传递了信息,“今晚我要是被罚抄了,你可得帮我。”
两个人恭敬地到山长夫妇面前行了礼,王世玉还是沉默着不开口,只不过审视的目光已由王悠处转到了马文才身上。他们关系的变化着实明显,即便王悠还未曾正式同众人一起上课,但书院里的风言风语已是传得漫天。马文才先前曾武力压制过流言的传播,明面上,凑巧病休的王悠还不知晓这些,可暗地里,他着实不确定山长夫妇是否知道底细。于他而言,这两位早些知情并不是坏事,可偏生王悠还想瞒着,那他就不得不多考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