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听见伙计的喊声,手快地就将王悠的衣服拢上了,但马文才紧紧张张的一通查看,反倒是令她的肩膀又暴露在了空气中。
“怎么伤的?”他瞥见那伤痕,情绪顿时有些失控。
医女战战兢兢,腿脚一软竟是坐到了地上,“师父说可能是长棍打的,具体如何并不清楚,送来时便是如此,只怕得等姑娘醒了才能知道缘由。”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马文才理了王悠的衣服,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脸贴靠着他的胸口,从上往下看却是瘦削了不少,唇色也微微发白。
医女瑟瑟:“姑娘是被重击至昏厥,加之气血不足,疲累过度,可能得过两个时辰才醒。”
马文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简短地吩咐:“开方抓药,送到太守府去。”
门外,马统已经识相地就近雇了一辆马车。马文才小心地将王悠抱上车子,一路护着她的头,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太守府内,婢女们因这位突然来客一阵忙慌,但在管家马泰的调停下也很快分清了工作。马文才径直将王悠抱到了自己的房间,自此后就一直守在床边不肯离去。下人们看在眼里,虽不敢多言,却也默默地对这位贵客多敬重了三分,伺候时不由也更为谨慎。
明明是大热的天气,王悠的手心却反常的发凉,马文才想起医馆里那医女的表现,深觉不安,当即又唤了人来请马家相熟的大夫过府诊治。
他今晨听见王悠做的那些事情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少那时候他认为王悠这些日子过得不算差。可真正见了面,马文才才发现她当真是吃了不少苦。
马统只觉得他们家少爷再看下去就要觉得悠姑娘气若游丝,无力回天了。于是赶忙转移话题,出声汇报他的调查结果:“姑娘是枕霞楼的花魁玉无瑕送到医馆的,具体情况不知,只听说是玉无瑕外出回程时,遇见姑娘从巷口出来,晕倒在她轿前,她出于好心,把咱姑娘给送到医馆了。”
那修长而带有薄茧的手指在床沿轻轻敲了两下,马文才将身子侧向马统,低声吩咐:“查。姑娘晕倒在何处,此前发生过什么,全都查清楚。敢伤了她的人,我定要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他最后一句说得并不如以往咬牙,可马统却还是打了个寒颤。他向马文才打了个千,随后静默地退出了门外,就连关门的动作也变得格外小心,生怕这熊熊烈火又燃到了自己身上。
日光映射下,王悠长长的睫毛似有微微颤动,马文才凑近,却又发现仿佛只是错觉。他的手覆在她已然凌乱的发上空,不断向下,经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最终落在白皙的脸颊上。
当真是瘦了。
马文才用指腹扫过王悠原本应该透红的皮肤,可仍是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他再次叹气,重新牵回她的手时,又怕外间的凉意过给了她,于是又将那一截露在外头的手臂轻轻送回了薄被底下。
请来的三位大夫又一一诊了脉,得出的结论倒与先前的无二,马文才让他们看过药方,确认可用之后才让厨房按指示熬起了药。他还记着王悠最不耐烦苦味,因而又特意打发了人准备蜜饯甜果侯着。
三位大夫已经准备告辞,马文才想起华敏交至他手里的那张方子,便又留了人到外间说话。她说是成亲礼物,可与祝英齐分手,他便拆了开查看。
那泛黄的纸页表面粗糙,灰白的笔墨在上头微微洇开,略显潦草的笔迹下半个祝福的字都不曾有,反倒是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草药名和对应的剂量。
这何尝能算礼?马文才当下哂笑,如今却些微摸了点眉目出来。老大夫们一个接着一个看过方子,不时摇头轻声探讨,似乎也对这药方的用处尚有存疑。
“老朽才疏学浅——”
他们最终推选了那位最年长的大夫出来作答,他见马文才仍是面带笑容,这才放宽了心说话。
“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得此方?鄙人愚钝,却是未曾见药书上有所记载。只世间奇书多藏,有能者众,公子得其缘法……”
偏头压下笑意,马文才抬手止住老大夫的话,只怕他们再往下说就要往佛法上扯。他未尝听不出来那方子看着并不差,只是因着未曾见过,面前的三人不敢轻易下论断罢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方子确实是我偶然所得,只是并不知其有何用处,只请先生指点一二,对错都无妨。”
那三人于是又对视了一眼,随后还是由那老大夫开口:“如此,请上纸笔。”
他要了笔墨,一气呵成写下相似的一道药方,搁笔后同时也将两张纸放于一处并排相看。马文才瞧去,只见那上头前两排药名尽数相同,只用量有些许偏差,而华敏那张,最后一行半却是增删改了好几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