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颦对于他们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而也没有拦阻王悠的不矜持,倒是马文才,为了在师母面前留个好印象,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含蓄而克制地握了王悠的指尖。
“你先坐一会儿,我叫二姐姐进来。”王悠笑意盈盈,借着手上的力站起,推着人在她最原先的座位坐下。
马文才礼数到位,心里到底还觉得拘谨。他以前自以为要娶到王悠很容易,只要攻破了她的心防便可,可她来来去去这么多回,他才知道,原来最难的不是她,而是她的长辈们。他如今也确实有点憎恶起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来尝尝这个吧,悠儿说你不太喜欢甜的,特意做了这个咸栗酥饼。或者是要别的也可以,我想我应该没那么可怕,现在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在我面前不用怎么拘谨。”
马文才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来自长辈的温柔疼爱,他们家一向也没有什么茶话会的传统。他原想像一般应酬一样应付其他人,但孟颦这一开口,就要他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了?叔母都请你吃东西了你还不取?还是你是在嫌弃我做得不好吃?”一束光进来,王悠也进来了,她仍旧亲亲热热地凑到马文才身边坐下,拿了块酥得掉渣的饼掰开一半先尝了一口,稍后直接把扔一半放到了马文才面前的碗里,拍手叉腰道:“尝过了,我厨艺可没退步!要是你觉得不好吃,那就是你的味觉不对!而且我们吃的是同一块,你可没有辩驳的余地!”
她向来这般古灵精怪,要是旁人,马文才定然等不及听完这些话就要动手。可是她从不会没来由地对他严声厉色,更何况,这也不算。
在孟颦母女俩的眼里,马文才难得好脾气地拿了筷子,也一点没嫌弃地吃完了那剩下的半块饼。且还不至于此,待他喝完茶,他还郑重其事地对王悠点了头,肯定道:“不错,是很好吃。”
王悠因而搂了他的手臂得意地向叔母炫耀:“看!叔母,这就是我选的人,很不错对不对?我早就说了,我虽然有时会犯点小迷糊,可是眼光总是独到的。”
王蕙不知道被王悠说了什么,默默地不说话。孟颦则是摇了摇头,似乎也拿她这小侄女儿很没有办法。她笑着要这软骨头的小姑娘坐好,一边又道:“看来这茶不止是你请我喝,还算上了文才的一份。那么今儿你是来探我的口风,还是要我站到你们这一派?”
“叔母你难道不是一直跟我们同一边?”王悠佯装惊讶,不一会儿自己又笑开,“好啦好啦,我不卖关子,今天我是想向叔母请教一个问题。”
马文才握着她的手忽而紧了紧。
王悠半分羞涩也不带:“请问叔母是怎么教导小孩子的呢?”
先时是看她正式介绍马文才,如今在听她说起小孩,再想想之前的把脉乌龙和日常他们的亲密,王蕙即便神经再大条,此刻也没办法把揪着的心放下来。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指着马文才,却是“你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来。
王悠起了玩心,索性站了起来,把手背到身后,大大方方地露出腹部给她看。王蕙几乎就要厥过去,再一看娘亲,却是半点讶色和忧色都没有,她的“你”终于出了下文:“娘!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孟颦也有意思,她抿了口茶,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如何答复,等王蕙着急了才缓缓道:“也不早,就刚刚。”
“刚刚?刚刚!”王蕙惊叫两声,似是已乱了方寸,她嘟囔了两句自己要当姨妈了,回过神来又抓着王悠询问:“多久了?几个月了?不对,你回来还不到十天,不可能诊出脉象来!那是离开前?不会已经快三个月了吧?”
她哭丧着脸,得亏王悠沉得住气,憋着笑在身后摆手叫马文才不要掺和,自己换了个神情又面向孟颦诉苦,“都是两个孩子淘气,闹得我好一阵子都没歇息好。”
“两个!”王蕙的尖叫声又起,几乎要越过王悠去抓马文才,“一来两个,怎,怎么……”
她又开始语无伦次,这回是孟颦接了话:“可不是两个,要是有一个,那还闹不起来。”
“是啊,一个人哪里会争宠?两个人凑在一起不久争风吃醋了。”王悠悄悄地眨了下眼。
听到这里,马文才怎么也有了头绪。他拉回了王悠,用眼神询问,王悠倒是理直气壮,再问了孟颦:“就是因为两个孩子太闹腾了,说都说不听,我才要请叔母帮帮,看该怎么罚才好?”
王悠眼神扫过来,马文才就确认了那其中一个孩子必然是自己。而理亏的是,前一日为了驱逐谷心莲,他才刚说惩罚也是一种教育的手段,如今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遭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