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卓岑来了。
带着菘蓝。
马文才上完午课,又与陶渊明辩了一回棋之后,出来就见他们并排站在树下。菘蓝已是妇人打扮,可他知道王悠并未接过任何相关的信件,所以他现在连一句“恭喜”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陶渊明正想再去找酒,见马文才挡在路上,自然又是不客气地开口:“臭小子,要走就赶紧走,别在这挡道!别以为王悠找了个法子要你来拉拢我,你就能在我门口长久地杵着了,去去去,别妨碍我喝酒!”
这回马文才没有还嘴,他侧身让了让,现出温卓岑的身影来,神情似笑非笑:“先生想喝酒了?跟着他们去,或许能讨上几杯喜酒喝喝。”
树下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温卓岑克制了叹气的动作,率先抬步,向书院最高处而去。菘蓝也随之敛了忧郁之色,缓缓跟上他的步伐。她的一只手似有前伸牵拉之意,可是抬起之后终究没抓住温卓岑的衣袖,仅仅是由着它擦过,最后滑走。
马文才若有所思,他脑海里快速闪现了几种可能,可无论是哪种,结果都好似对他有利。应该说,不管温卓岑有何用意,只要做实了这件事,总是要把王悠往他这边推的。马文才霎时皱了眉头。
“温兄,许久未见!”他赶上,挡在二人跟前。
温卓岑亦拱手回了礼,“马兄!”他已无先前的寞色,现下还是同往常一样温文。
马文才仍是先问:“一年不见,温兄可好?”
温卓岑平静答道:“好。”
跟着也问:“马兄近来可好?”
“也好。”
菘蓝在旁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倘若她只是一个普通路人,也许真会认为他们是一对许久未见的朋友。可是这两人既没有这样的关系,这对话也并不如听来寻常。
马文才再开口了:“闻之兄近日也回了广陵,不知他可还好?”
温卓岑笑笑:“他在哪儿总能很好,总不用人牵挂的。悠儿在杭州可也还好?”
“她在这儿必然很好。”马文才也笑,“她现在不在山上,忙活新宅子的事情去了。倘若没有其他事情,申时之前就会回来。”
温卓岑不露他色,点点头:“那应该就是申时了。”
二人的眼神快速交流过一回,马文才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却还是皱起了眉。
菘蓝依旧在旁安静地打量着这两张英朗俊俏的脸。从马文才一来,她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比之传言,他更为英挺神气,对上温卓岑,他的相貌也毫不逊色。
她福身,向马文才行了个礼。
马文才由是将目光转向她,似是询问,实则并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菘蓝?”
“是。”温卓岑待她答了。
马文才仍是面对着她:“我听悠儿说过你。”
他顿了一顿,又道:“悠儿为你打算了很多。”
菘蓝身形微微一颤,不等她开口,他便紧接着说:“不过也许她白费了心思。”
“马兄!”温卓岑继而出声,有喝止之意。
马文才并不饶过,转而紧盯着温卓岑的眼:“也许她还要再费更多的心思。”
温卓岑的眼里闪过愠色,但他很快就抑制住,“马兄不必多有揣测,时机到了,答案自然揭晓。我们还要去拜见山长和师母,就不多耽搁了,若是还有话,大可稍后再聊。”
“如此请便。”马文才让了开来。
这一回,温卓岑牵住了菘蓝的手,可她的心里已没有多少喜悦。她一回头,面带笑容的马文才更是将她仅剩的欢愉都残忍抽走。
“对了,倘若你们要找木蓝,还得到山下的客栈去。她早上心情好像非常不好,最后劝不住,收拾完行李就下山了。我们现在暂时把她安置在客栈里,不过后续如何……我想很难说。”
远处,陶渊明看着眼前的一幕摇了摇头。他不用听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只要看见离去的二人面上的神色,便能猜到马文才又做了什么。他实在是对这个公子哥儿喜欢不起来,可是王悠千拜托万拜托,想方设法找他帮忙,他也没办法狠下心来回绝。原本靠着一个辩棋,日子久了,他对马文才也有了稍稍的改观,但是见他现下如此,陶渊明不免又要皱眉,“马文才,你过来。”
掌灯时分,王悠的身影才出现在山门。这一回,是广白扶着她下了马车。因着木蓝的难过,二白都去陪了她们的小妹妹,由此王悠在新宅就不免要多耽搁一点时间。
几步外灯光摇曳,马统已然迎了上来,他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汇报着马文才交代他的话:“少爷说,温公子和木蓝的姐姐来了,见过山长后应该就在书院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