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权志龙拉住她往后退了几步,那辆黑车启动后迅速地拐了一个大弯,速度快得她能感到扬起的风刮过她的脸颊,然后朝远处开去了。
伴随着这辆车的逃去,整个街角都终于被从沉睡中唤醒。后来驶过来的车远远地停下来,两边的居民拉开窗帘露出伴随着好奇与兴奋的脸,更远的远方救护车与警车的鸣笛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我已经报警了,警车说就在路上。”权志龙皱着眉又望了一眼街角被撞得凹陷进去的大卡车,拉着她往回走,“我们先回车里,离这里远一点。”
金恩澈失魂落魄地被他拉着走到车前。被迫停在后面的车已经积累了七八辆,车子里的人们纷纷走出来,正聚在一起了解情况,还不忘拿着手机拍摄远处惨烈的车祸。
看到他们两个,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来,镜头顿时找到了新的目标。
金恩澈下意识地偏过头,就感到一股热浪袭来,伴随着巨大的冲力。权志龙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她能听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也许还有她自己的、茫然而痛苦的跳动声。
那辆卡车终于还是爆炸了,迅速燃起的火焰窜得有两层楼高,贪婪地吞噬着一切。但这汹涌的火光很快就暗淡下来,只在残骸上留下些坑坑洼洼的黑印子,还有微弱的火苗在夜风中顽强地抖动着。
火光把天空染成了血红色,只有天边的月亮没有被这瘟疫般的红色席卷,它依旧是清冷的银白色,依旧一视同仁地照耀着大地。
金恩澈仰头望着这轮明月,眼泪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个世界总有些东西让她割舍不下,总有些许的美好像是最后的钩子拉扯着她,不让她倒下。
可是她太累了。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音乐,她记得这音乐,这是她年幼时走进教堂里、圣子像前的唱诗班合唱的圣歌。那个时候神甫一脸慈爱地问她要找寻些什么,告诉她可以向耶稣请求,神会告诉她答案。
而她一脸骄傲地表示不需要神的垂怜,她会自己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是如今她甘愿回到那个时候,谦卑地垂下头乞求神的帮助。她宁愿献上她的一切,她的外貌、她的歌喉、甚至她的才华,她愿意神收回这些好似令人艳羡的一切,只求回到那个时候,让她成为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过着平淡不足但是总是还有快乐的日子。
她甘愿向神弯下膝盖,彻底认输。
耳边的音乐渐渐地变了调,庄重的声音变得诡谲尖利起来,神圣的颂词被唱得充满了嘲讽与恶意,那些声音兴高采烈地唱着,像是在宣告一场死刑。
“恩澈?恩澈?”
她感到有人用力地捏紧了她的手,然后看到了权志龙担忧的脸。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耳边依旧是荒诞的圣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好一会儿,她终于辨认出来,他在喊她的名字。
“恩澈,”他压低了声音,“警察来了,在你的律师来之前,小心说话。”
……
她的律师是和权秀雅一块到的,权秀雅还给她带上了一条厚重的巴宝莉披肩和暖手贴保温杯,愣是把警察局简陋的休息室打造成了明星片场。权志龙在她抵达后担忧地离开了,他已经做完了笔录,再留在这里只会吸引更多的记者。
他们又被晾上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权秀雅的抗议下她和律师被引到了一间审讯室,权秀雅被要求留在外面。
有什么不太对劲,在金恩澈意识到以前,她的大脑已经飞速地分析起来,莫非警察查到了古斯塔夫的身份?那样的话她也许在他们眼中是一个可疑的嫌疑人。
她想要停止这些无休止的假设与设计的回答,但她停不下来。如何保持自己绝不会在困境中跌掉停留好像成了她的本能,她甚至无法控制这些努力。
询问她的是位温柔的女警察,她旁边坐着的那位男警察则看上去面相严肃得多,他拿着一支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他死了吗?”金恩澈问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目前已经确认死亡,关于死者的身份……”女警察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我确实认识他。”金恩澈顺着她希望的方向开了口,“他和我说他叫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女警察皱起眉。
“在前些时候,我私人的视频被泄露到网上。”金恩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律师,“后来我们发现,做这些事情的人是他。”
低头记录着的男人停下了笔,抬头和旁边的女警察对视了一眼。
“你们见过面吗?”她追问道。
“他发那个视频就是为了见我,”金恩澈平淡地继续说道,“我们在公司的会议室里见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