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耀眼吗?”金恩澈指了指自己干枯的头发,她看着自己瘦得仿佛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断的手腕,“这样的我?”
“我觉得所有在巨大的压力与痛苦中挣扎着求生的灵魂都很耀眼。”他终于正经起来,“你的饥饿就是这样一种挣扎,它通过你的身体在求救,而这求救把你带向了我。”
“你信教吗?”金恩澈突然问道。
“神学在我们的领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但很不幸的是我还没找到征服我的神。”
“那我们还可以谈一谈。”金恩澈调整了一下她的坐姿,“如果你是那种把所有努力与坏结局都归功于神与报应的人的话,我会觉得很无趣的。”
“看样子我们这点上达成了一致。”他又笑起来。
“回到正题,我们谈到哪里了?”金恩澈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最近记性变得很差,你能治好那个吗?”
“你是从什么开始感到记性差的?”
“什么时候……有一天我醒来,那天我睡了特别久,为什么会睡那么久呢?”金恩澈困扰地思索着。
“没关系,慢慢回忆,你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秀雅姐的脸……”金恩澈终于回忆起来,“啊那是我生日的第二天。”
“从那以后你的记性就变差了吗?”他神色如常地继续问着,“具体体现在哪方面呢?”
“我突然忘记了我还有solo曲要准备,真可笑,我怎么能忘掉那个呢?”金恩澈荒唐地笑起来,“但是说到这个,还是有好处的,还是别治好了吧。”
“什么好处?”
“我最近写曲子比以前顺利多了,老师也对我曲子的质量很满意。”
“你愿意和我分享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写曲子时的状态吗?”
“唔……以前的时候,真的很辛苦。”金恩澈皱起眉,“整天整天没有灵感,或者偶尔灵光一现,但如何把那闪着金光的片段编织成曲子,如何雕刻那托起珍珠的王冠,实在太难了……”
“……”
“但是现在一切都很简单了。”金恩澈笑起来,“我只要把我脑子里的歌声记录下来就行。”
“脑子里的歌声?”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金恩澈终于不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前……有一个朋友送过我一本书,那个时候……我还很害怕那个朋友,在我想象里那种状态那么可怕……”
“……”
“那本书说,这一切终将不复存在。”金恩澈靠在椅背上,“正常的人,你们眼中不正常的我,想要治好的人,不想治好的人,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只有歌曲是永恒的。”
“看来歌曲对你来说很重要。”
“其实现在歌曲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金恩澈漫不经心地把目光转向了他办公桌上的牛顿摆,“但是它可以给你们这些觉得一切都很重要的人一点纪念。”
“我们这些人……你把世界分成了两种人,一边是我们这些人……”他伸出一只手,“那另一边呢?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位朋友也在?”
“他不是我的朋友。”金恩澈又否认道,“也请你不要过度解读,我并没有把我和世界上的其他人对立起来,毕竟如果说到治疗,大家都需要治疗。”
“你还认为谁需要治疗?”
“珍熙被我吓坏了吧?”金恩澈笑了笑,“相较于我,我觉得珍熙更需要和你谈谈,如果你能安抚好她就好了。”
“我想你会比我更清楚如何安抚好她。”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下一次我会控制好摄入量的。”
“当你进食的时候,你有感觉到、哪怕一瞬间,那种饥饿的消除吗?”他坐直了身体。
“这么说来的话……”金恩澈努力回忆,“没有。”
“那你在吃东西的时候,有舒服的感觉吗?或者在这整个行为中,有哪一瞬让你觉得快乐吗?”
“你在像审问一个病人一样审问我。”金恩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我依旧觉得我没有病,只是一时的失控。相反,我觉得这是我在痊愈过程中必须的失控。”
“如果我说话的方式冒犯到了你,很抱歉。”他重新又放松了姿势,“那我们随便谈谈吧?总要对得起珍熙小姐高昂的加急费用。你有什么对我好奇的吗?”
“说到好奇,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金恩澈终于把目光收回放在他身上,“你说,一个人最长能在海底待多久?”
“海底?这你问到我了……”他打开合着的笔记本电脑,“我们不如一起来查查看?你问这个,是想学习潜水吗?”
“你也不知道啊……”金恩澈笑了笑,“我真的很好奇,一个人……不借助任何设备,独自潜在海底,能待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