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无崖没有理会旁人,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苏梦枕面前,伸手托住了那人。硬撑着不肯倒下的青年公子松了口气,如山岳般倾颓,定定地望着少女说道:“金风细雨楼,以后……以后就交给你了……”
“不,你不会死的。”盛无崖摇了摇头,无赖道:“这是你们的世界,你们自己操心去吧。”
在上一个世界,她也曾心口受创,却侥幸没死,还活了挺久。邀月救她的手法,她只要看过一遍,就绝不会忘。
盛无崖将精纯无比的北冥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苏梦枕的心脉中,同一时刻,姗姗来迟的李小栀、王小箭等人也出现在了飞天堂大门口,先后加入战局。
跨海飞天堂内的烛火渐次熄灭,连天花板上都凝出了巨大的六角白霜。苏梦枕渐渐觉得自己的心口没那么痛了,溃散的真气也回到了他逐渐枯竭的经脉中。
而他面前的少女,却慢慢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被寒冰裹了起来。
“不!”青年公子将那座冰像拥入怀中,丝毫不顾忌那透入骨髓的寒冷:“不!”
冰中的少女彻底没有了呼吸,苏梦枕剧烈地咳嗽起来。正在与人拼杀的李小栀扔下了手中的刀,朝少女飞奔而去。
第77章 梦枕红袖 28
宣和三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了整整一夜。雪后的第二日,徽宗赵佶照例起了个大早,匆匆赶往三清宫,可三清宫内除了满地冰霜,再不见那位玄牝慈尊的身影。赵佶一脸懵逼,随侍在他身边的内监像是找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意味深长道:“陛下,那位姑娘当真是天上的玄女娘娘么?”
天泉山,金风细雨楼,跨海飞天堂的的乱局早已平息,满地的血水也在一夜间消失殆尽。唯有那铺天盖地的冰霜,苏梦枕不许旁人凿去,原封不动地留在了大厅里。没有人知道那尊冰像的下落,就连杨无邪、李小栀都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位姑娘当真是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跨海飞天堂内摆满了这个时节绝不该出现的茶花,风雨楼帮众在楼主的吩咐下,既没有穿白衣,也没有挂灵幡,只捧着那位少女生前最爱的山茶,依次走入大厅,将手中的花朵放在了高处的一张灵案之下。
那张灵案被茶花包围着,最中央放着一套闻楹生前穿过的白衣,其余便什么也没有了。
跨海飞天堂的战况,天不亮就传遍了整个汴梁。来闻楹灵前吊唁的人,除了金风细雨楼自己在各处的帮众,还有发梦二党、岭南老字号、十六剑派、金字招牌方家、黑面蔡家、下三滥、下五门等人。这其中的大多数人,盛无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可她的事迹却在江湖上口耳相传,名播万里。
那位少女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她在第一缕秋风南下时蓦然现身,又在第一场冬雪里猝然消逝。
她真的出现过吗?少年温柔忍不住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个梦?
苏梦枕带着李小栀、陈小刀、王小箭等人,站在灵案近旁接受宾客的吊唁。陈小刀眼睛红红的,很想哭,可他家公子曾严令众人,一滴泪都不许掉。
白愁飞没有出现在吊唁的人群中,王小时将手中的茶花放到案前,硬邦邦道:“闻姑娘,你诛贼有功,又救了大哥,却偏偏将二哥……咱们俩的恩怨……”
白衣女子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提气,冷冷道:“咱们俩的恩怨——”这一次,她还是没能说下去,脸上的表情复杂而茫然。
待金风细雨楼的人哀礼毕致后,诸葛神侯带着四大名捕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老先生的精神看起来不大好,他走到灵前,叹息道:“世道如此艰难,好不容易出了闻小友这样的人物,为何去得这样早?”
发梦二党的魁首相携而来,两位老先生先是和苏梦枕见了礼,然后感慨万千道:“老夫曾听人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原本不信,可如今见了闻小友,才知道此话不假。”
花枯发和温梦成行完礼后,走到一边和诸葛神侯站到了一起。下一刻,跨海飞天堂门口的司仪高声禀道:“六分半堂奉雷大小姐之命,特奉白玺玉芍百品,恭送闻小姐芳魂!”
李小栀闻言大怒:“六分半堂的人还敢来?”
破板门一事,众说纷纭。可很多时候,相比于一个人说了什么,人们更愿意看他做了什么。今时今日,涉事三人做了什么已经很清楚了。白愁飞此人,与他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他重权重欲,只是王姑娘一叶障目,总也看不明白。而雷纯,那毕竟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是金风细雨楼的敌人。至于闻姑娘,她做过的一切,风雨楼的帮众有目皆睹,尤其是在宿州被她救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