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点点头,一道下了山。可怜师无愧扛着自己的大刀还没爬到山顶,半路方向一转,又得朝来时的路折回去。
绿巾巷之后,是白帽路,白帽路的尽头,就是天泉山。因雷纯不会武功,闻温张唐四人步行的速度说不上快。盛无崖虽然极力克制,但她在夜色中留下的足迹仍不可避免地覆上了一层白霜。好在雪越下越大,白霜和新雪混在一起,没人看得出来。
茫茫大雪中,唯有天泉山灯火辉煌。风雨楼特制的灯笼从山脚一路亮到山巅,最高处的青黄红白四塔伫立在鹅毛般的大雪中,被灯火勾勒出了一道朦胧的边。
尽管雷纯极力掩饰,但盛无崖还是注意到这位姑娘的双腿在微微发颤。少女主动停下脚步,向众人提议在绿巾巷歇一会儿。温、张、唐对她的提议没有意见,倒是雷纯自己摇了摇头,死死地望着天泉山的方向说道:“无妨,我可以的。”
“那我背你吧。”盛无崖又道。
雷纯听到这话,收回了凝望红楼的目光,愣愣道:“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
“你——”雷纯看着闻楹,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声音里满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你明明还是个孩子,比我都小……”
闻楹才十六岁,这是六分半堂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你看我像孩子么?”盛无崖被她逗笑了,扬眉反问。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雷纯伸出手,拂去了少女肩头的雪花:“闻姑娘确实还小……这些江湖风波,原不该牵连到你的……”
“可我已身在局中。”
“是啊……”听了这话,六分半堂的大小姐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们都已身在局中。”
就在两人说话时,白帽路的方向传来了一声疾呼,一道红光划破夜风,金风细雨楼的公子踏雪而来,定定地站在十步开外,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个少女身上,哑声唤了句:“闻楹!”
在这位青年公子之后,是王小时、陈小刀、杨无邪、师无愧等人,然后是更多纷至沓来的风雨楼帮众。
“你,你还好么?”苏梦枕仔细打量着少女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吓得不轻。
“我能有什么事?”盛无崖站在雪中,状若无常道。
就在这时,王小时突然惊呼出声,奔到唐宝牛身边,将半死不活的白愁飞夺了过来。白愁飞被盛无崖戳过一指,裆部那里的鲜血早已结了冰,手脚更是被一根破布绑住,跟猪猡没什么两样。
“是谁?”白衣女子一边给白愁飞解去束缚一边痛呼道:“士可杀不可辱?是谁伤了二哥?是谁?”
是谁?
张炭、唐宝牛虽然心里已有猜测,却不敢说。杨无邪等人不知情由,还以为白愁飞是遭了江湖仇敌的暗算,赶紧派人去找树大夫。苏梦枕虽然惊诧于自己二弟的遭遇,却没有贸然开口,因为他刚刚注意到,白愁飞是被唐宝牛拎过来的。
唐宝牛为什么没有对这位二楼主表现出应有的尊重?白愁飞是金风细雨楼的人,雷纯一行人里的自己人有闻、温、唐三个,为什么没一个人出头为他解开绳带?
白愁飞靠在王小时的肩头,怨毒地盯着闻楹。渐渐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少女身上。
盛无崖负手站在雪中,淡淡道:“伤白愁飞的人是我。”
与此同时,莫北神再次遣人来报:“苏公子,吉时已到,红楼里的兄弟都在等您开宴!”
苏梦枕没有理会那个传话的信使,只是问了句:“为什么?”
盛无崖看了看绿巾巷乌泱泱的风雨楼帮众,摇了摇头:“既然吉时已至,各位何不先往红楼赴宴?至于白愁飞的事,可宴后再做分辨。”
雷纯还在,她不愿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件事情。
“不可!”王小时果断道:“正好大家都在,何不趁现在说个明白?”
在王小时看来,白愁飞被人当个猪猡似的绑回来,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大大地伤了颜面。若不能当场辨个明白,她二哥今后该如何立足?又该怎么做金风细雨楼的二当家?她这个做妹妹的又怎能视若无睹,不为他挽回尊严?
面对王小时的诘问,盛无崖仍是不想多说,只道:“宴后我会说明白的。”
这在这时,一旁的雷纯突然开口道:“闻姑娘,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毕竟是金风细雨楼的二当家,想必大家都急于知晓其中曲折。”
盛无崖回过头,有些吃惊:“你当真要我说?”
雷纯站在雪中,平静地点了点头:“没什么不能说的。”
得到雷纯的同意,盛无崖叹了口气,扬声道:“白愁飞在破板门暗巷对雷姑娘无礼,我出手惩戒,故有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