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97)

“不算跪在山门外的三天,被禁足也有四天了。师父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大师兄也是,哪怕先在谷外安置呢。”

那女子撇撇嘴:“谷外?你放眼看看寰宇,除了咱们医仙谷哪还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活泉,大师兄分明就是冲着这来的。”

“别人传你也跟着传,这口泉疗愈确有奇效,生死人你是哪来的依据?”谷恩心拿着水瓢给了自己师妹一下,“我看过这人的伤口,大师兄拿了他一半的心,为了骗穆王还动了他的眼睛。他现在也就还能喘口气,以后怎样就看命吧。”

谷瑛闻言也探身看去,大师兄那天被师父开了山门放进来后,第一时间就抱着这人冲进后山,将人抱进泉水里后才去与师父请罪。师父疼爱大师兄,表面上再苛责但依旧还是拨了他们二人来照看,眼看着这人在泉水里泡了四天,却依旧气若游丝,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但说心里话,谷瑛自小长在医仙谷里,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你说他有多惊艳却也没有,明明眉眼间带着北方人的英气,却因为一身病显得孱弱无比,睫毛上挂着水珠,湿漉漉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怯懦。

谷瑛越看越觉得这不怪大师兄,若是轮到自己,怕是比大师兄更激动。

谷恩心放下手里的水瓢,看了眼远处的天色,转身交代师妹。

“我看要不久就要下雨,我去取把伞挡一挡,你看着一些。”

谷瑛乖乖地点头,师兄的身影逐渐隐入林中,她往泉水边挪了挪身子,托腮看着这人,身边的吊炉传来咕噜一声响,她转身拨弄了下,

再次回头时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琉璃般清澈的双眼,眼底却通红充血,天生不知是雨丝还是温泉蒸腾凝结的水汽在慢慢落下,在他眼中充盈成一片水光,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谷瑛,半晌后,慢慢别开脸移开视线。

直到那人自己低下头,谷瑛才感觉自己能动了,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差点停了,她跳起来想要出去叫师兄快些回来,但当她看过泉水中的身影时,却又发现自己走不动了。

好瘦,嶙峋的肩颈上纵横着的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衫坐在泉水里,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浑身都现出一幅病态,让人移不开视线。

“下…下雨了,”谷瑛突然觉得很渴,但此刻明显不是喝水的好时机,只得磕磕巴巴地开口,“你冷不冷?”

这口*泉常年不竭,师父禁止他们随意踏进后山,所以面对丝丝的小雨,泉水带来的热意依旧没有减弱,甚至连雨丝淋在身上也没有丝毫的凉意。

他不害怕吗,谷瑛想,他过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身在异处的现状,让人不禁幻想他之前的生活。

就在谷瑛阵脚大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谷恩心拎着一把竹伞走了回来。他拨开密林的瞬间便注意到了师妹求助的视线,再看去,就是泉水中那个单薄的背影。

谷恩心撑开伞,在泉水边蹲下,将那细细绵绵的雨丝尽数拦住。

“师父要见你,你还能走吗?”

玄和散人出身北境,因此由他开门立派的医仙谷弟子平日里都说北国语言。听见家乡话的沈春台不自觉地抿起嘴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始终沉默。半晌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医仙谷是世间少有的桃源,各种意义上。近神的玄和散人将他的弟子保护得很好,他们虽为医者,却很少接触世间病人,因此当沈春台扶着泉边的石头艰难地站起时,谷恩心愣了半晌才伸出手臂去扶。

谷瑛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听见师兄叫那人沈靖,师兄撑着伞,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急脱掉外袍披在沈靖的身上,沈靖只穿着一件湿透的薄内衫,山谷里的冷风吹得他细细地打着哆嗦,直到披上衣服在好转。

他抱着自己肩膀的手苍白到几乎透明,青色的血脉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的额头和脸侧,挡住了他垂下的眼睑。

可一直到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林中,谷瑛都没有听见沈靖说过一句话,他似乎被抽干了表达的欲望,无论什么人对他做什么事,他都只会沉默,然后接受。

谷恩心这头也陷入了窘迫,从后山到师父那里并不远,至少他平时溜溜达达地一会儿就到,但沈靖却不行。谷恩心看出了沈靖左腿腿骨的毛病,还有后腰上的大片暗色,那都是重伤留下的痕迹,这些让他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甚至会向前栽倒。

大师兄究竟是从哪儿请来这么个祖宗,谷恩心在心底嘟囔,他并不是嫌弃谁,但自小长在医仙谷里的他从没见过这么孱弱的人,明明就这么几步,却走得好像马上就要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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