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清宥许是去总兵府找凤楷议事去了,并不在房中,屋里没有点蜡烛。云锦澈眯着眼睛,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清冷月光,依稀可辨书桌上放着一个白瓷瓶。
许医正在西疆一带寻药,明临杞也派人跟着一起找,倒是很快便寻到了药引。吃了半年的药,他体内的风不渡竟真的解了。虽还有余毒未清,但身体还是日复一日地好了起来。
只是他眼疾尚在,依然不可在光下视物,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许医正为他看过,说这种眼翳在民间很常见,只是疗程长,平民百姓鲜少有愿意花那个功夫和银钱去治的,渐渐的人们便以为此疾无法医治了。
云锦澈自然等得起。
而他现在只想把这捧红梅放进白瓷瓶里去。这白瓷瓶是赫连清宥几个月前上街时买来的,虽一看就是无良商家拿来哄骗人的西贝货,但赫连清宥非觉得好看,便买回来摆着了。
云锦澈伸手去够那白瓷瓶,房中光线晦暗,他又不甚看得清,竟一时失手,将那瓷瓶碰到了地下。
“啪——”
白瓷瓶瞬间四分五裂,摔了个粉碎。云锦澈正要俯身去捡,房门忽被人一脚踹开了:“谁在里面?!”
云锦澈怔愣在原地,听出是赫连清宥的声音,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我…”
“澈儿?”
澹台影就提着灯笼跟在他后面,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清了自己房里的人,快步走了过去:“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吓到你了吗?”
说罢,他又双眸晶亮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让我去接你。”
“才回来。”云锦澈指了指地上的碎片,“抱歉,打碎了你的花瓶…”
看见他怀里抱着舍不得放下的那一捧红梅,赫连清宥什么都明白了,笑着接过花:“送我的?”
云锦澈点点头,又要蹲下身去捡那碎片。赫连清宥忙拉住他:“让下人进来收拾了就是,你仔细划到手。”
云锦澈摸了摸自己指尖被剑柄和长鞭磨出来的茧子,小声反驳:“我皮糙肉厚的,哪有那么容易划到。”
澹台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正要吹亮了去点蜡烛,云锦澈瞥见那一抹火光,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睛:“先别点灯——”
赫连清宥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澈儿…你能看见了?”
确认澹台影没有点起蜡烛。云锦澈放下手,眨了眨眼睛:“许医正为我解了毒,光暗处可看见一些,但还是不能见光,也看不清…不然我也不会打碎了你的花瓶。”
赫连清宥挥挥手示意澹台影出去,澹台影利落地退下了,还不忘叫人进来把那堆碎瓷片收拾干净。
“一个花瓶而已,不必在意。”
赫连清宥也不顾他愿不愿意,直接将他抱到了窗边的矮榻上,显然难掩激动。
这样的月光,却已是云锦澈所能承受的最大程度。云锦澈坐在他面前,隐约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兰香:“殿下,我还是看不清你的脸。”
“无妨。”赫连清宥忍不住倾身吻了吻他的唇角,“你知道我在这里就好。”
云锦澈不禁失笑:“我一直都知道。”
赫连清宥没有在意他的揶揄,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低下头来贴着他的唇瓣,将吻未吻:“澈儿,今晚别赶我走了,我想留下来。”
云锦澈喉结轻滚,有些动摇。
其实在他回北藩阳的这一个多月里,他没有一日不想念赫连清宥。有时夜半无眠,他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走的那般决绝,时至今日还是半点也割舍不下。
即使逃的再远,他也还是得承认,他爱赫连清宥。
云锦澈在心里叹了口气。等他哪日不幸战死沙场,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姐姐?
赫连清宥见他走神,张口轻咬了下他的唇瓣:“云锦澈,回答我。”
他离的实在太近,云锦澈抬眼便能望进那双幽邃的眸子里。即使眼前一片朦胧,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眼中滚烫炽热的情绪。
以前的赫连清宥从未这样看过他。好像九年前他亲手断送的师徒名分,打破了束缚在赫连清宥身上的某种枷锁。
云锦澈犹豫着抬起手臂,缓缓搭在了他肩颈处。
赫连清宥忍不住低笑一声:“叫我留下来说就是了,做什么勾我?”
云锦澈好生冤枉,他明明什么也没做:“我没有。”
“跑了五日的马,给我带一捧红梅回来。”赫连清宥搂在他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声音愈发低沉,“云将军,你怎的这样会撩人?”
云锦澈撇撇嘴:“堂堂摄政王,在这边陲之地待久了,竟也稀罕几朵梅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