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悯。”维特先生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好像中文是他的母语一样。
她有些傻眼,而后才听到他用英语说道,“我在下面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维特先生举起手腕,手指轻轻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表盘。
夏思悯又放松下来,她皱起小脸,俏皮地朝着他道歉。
说着她侧过身,绕过他,想要赶在他前面下楼。
但维特先生却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她,将夏思悯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我开玩笑的,这么早去唐人街干什么?”
夏思悯觉得也是,可能是刚刚林文娟的电话已经让她开始期待新年的氛围了吧。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埃布尔森看向夏思悯转过头来的侧脸,明明是在暖和的室内,但她的鼻尖依旧微微泛红,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的揉了揉。
夏思悯抓住他做怪的手,抱怨道,“你干嘛?”
埃布尔森反手抓住她的手,突然开口道,“夏思悯,这三个字怎么写?”
“诶?”像是没有想到维特先生会问这个问题,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说中文字吗?”她抬起头,看着他深色的眼眸,傻乎乎的问道。
“不然呢?”
夏思悯一时找不到纸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就直接拉过了他的手,用指腹在他温热的掌心比划。
“一横一撇……”夏思悯囫囵吞枣地写了个有些潦草的夏字,写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字对于外国人来说或许有些难。
她为难的看一下维特先生,却见他握住了夏思悯的手指,好笑地在她的指腹上落了一个吻。
“夏天的夏,是吗?”
惊讶于维特先生竟然能搞清楚中文,虽然他们仍是用英语交流,但还是惊得夏思悯愣愣地点了点头。
“思是思考的思?”
“嗯。”
“敏呢?敏捷?”
夏思悯摇了摇头,“是怜悯的悯。”
维特先生看上去很意外,他难得地皱起了眉头,对此似乎感到非常的不理解,“为什么是怜悯的悯。”
夏思悯曾经也问过林文娟这个问题,但她只说自己这个名字是外公起的,林文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而她也不愿意多说,只是弯起好看的眉眼,反过来欣喜地问维特先生,“原来您也懂中文呀,是因为您对中国的文化感兴趣吗?”
“……嗯。算是吧。”
但对于这件事情,他的态度却是淡淡的,埃布尔森突然就松开了抱着夏思悯的手,好像他们在这么宽广的世界中恰巧会同样的两种语言,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骤然失去从背后传来的温度,让夏思悯感到有些扫兴,只觉得自己或许是哪里说错了话。
但夏思悯真的不明白,中文是公认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之一,他既然能分辨出相同发音的不同字词,就说明是真的下苦心学过的,又为什么表现的好像是夏思悯触及了他的禁区呢?
维特先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几分钟前还刚刚说时间还早的他,却开口说已经是出发的时间了。
夏思悯自然不会提出异议,她甚至想尽可能早点去唐人街,或许浓重的节日氛围能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尴尬冲淡些许。
……
纽约的唐人街就在曼哈顿南部,其实夏思悯本来更想带维特先生去法拉盛看看,这几年反倒是法拉盛逐渐汇聚起越来越多的亚裔。
但现在是春节,夏思悯这时候总觉得放着唐人街不去,反而显得特别奇怪。
然而,或许是因为装着心事,夏思悯并没有感受到她期望中的浓烈年味。
当然这里能见到各式各样、大片大片的红色,尤其是灯笼,抬头望去,整个街道上方全挂着密密麻麻的灯笼。
各种商铺打折促销,人不多,但也不少。
像维特先生这样穿着体面精致的人出现在这里,就显得十分突兀。
这里的中餐馆更是门庭若市,即便是打着“左宗棠鸡”和“李鸿章杂碎”招牌,一看就知道是卖美式中餐的,却也依旧如此。
这边还有卖碟片的摊子,几个亚裔围在前面用流利的英语说笑着。
而碟片上面虽然都是中文,但除了三两个熟脸,夏思悯几乎都认不出在里面出演的明星。
陌生。
好像和自己印象中与家人亲戚共同度过的的除夕夜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夏思悯强笑着,“不如我们也去吃点东西吧,不知道有没有中餐馆卖春卷或者汤圆。”
想来,是不太会有的。
埃布尔森观察着夏思悯脸上的表情,感受到对方心中的迟疑和不确定,却依旧任由她带路。
因为即便这对于夏思悯来说不像一个真正的春节,更多的像是流于形式,但对他而言已经足够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