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厂的准备工作也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秦月提前两天拿到了日程。下水仪式被定在上午十点零八,船厂届时会放鞭炮庆祝。这种庆典,船厂已经驾轻就熟,不过这件事这次的掌控权与责任却不在船厂的手上与肩上,而是取决于HDM,船厂只要配合好他们的工作就行。
正日子终于到了。秦月照旧在八点钟之前进厂。她到办公楼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已经有不少的老外都到了。他们办公楼太小了,船厂没料到来访的人会这么多,将他们临时迁往厂领导的办公大楼,大厂长让出了自己的大会议室。老外陆陆续续地往那边走过去,但仍有人还滞留在后面,姿势随意地坐着聊天。
一时间,这栋小楼像是被外国人占领的敌占区,又像是秦月一步踏进了二战影片里,到处都是外国人,有的到处乱窜,四处打量;有的大声聊天嬉笑;有的往外走。混乱程度和一场来宾过多的婚礼有一拼。
终于等到来宾基本上都移驾到大厂长办公室时,半个钟头已经过去了。原本船厂还安排了这些人乘坐大巴车到厂区附近的几个著名景点去观光一下,这下子也泡了汤,不得不取消掉,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秦月在这些老外中间,发现了HDM的CEO,很英俊儒雅的一位中年人。她主动走上前去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做了个自我介绍,说今天负责给他演讲提供口译的人就是她,然后就悄悄地撤了下来,让对方继续跟周围的人聊天。
气氛的随意性让秦月放松了不少,大办公室里人们更像是老友聚会。秦月站在角落里看着大多数选择站着聊天的人,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判断他们的身份和背景。E曾经告诉过她,船东是一家家族企业,这次来的是新一代的掌舵人。
房厂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刚刚露了个面就不见了,Adam也不在。演讲时间到了。HDM的CEO先上场。秦月很感激CEO提前给她提供演讲稿,因为上面有即将下水的四艘船的名字,都是荷兰语,是疏浚先驱的人名,很不好发音,她还是跟Adam练习了很久才被对方认可过关了的。
演讲不长,却很亲切有力。办公室里掌声四起,秦月伴着CEO从台上下来,回到人群中。好了,可以收工了!秦月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今天她的任务就这一个。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美了。先是船东的大区域经理亲自过来找她,问她可不可以也为他们CEO即将做的演讲做口译。秦月思考了一秒,还是拒绝了对方。原因很简单,这是E难得的露脸机会,她无论如何不能剥夺,即使这意味着给船东留下不好的印象。
E陪着她的CEO登台了。让秦月无奈的是,E一边翻译一边瞄着她。原本想溜号的秦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地听演讲和翻译。E在翻译完每句话的时候都要看她的反应,有时候她偶尔会卡一下壳,秦月会在下面用口型示意她应该怎么说。其实E的英语非常好,她只是没有秦月经历过这么多类似的场合而已。有些只有船东内部熟悉的人和事,秦月就翻译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船东到场的人比HDM要多,还是由于船东是付账的那个,后面的演讲效果比前面的要热烈许多。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HDM的CEO是来自别的行业并且刚入职不久,而造船行业干得好的,通常都是终生服务于这一行。
船厂的人在里面往来穿梭,提供着各种服务,润物细无声地满足着客人们没有开口的需求。缺凳子的搬凳子,没有水的沏茶水,各种零食水果瓶装饮料摆满了办公室的整张桌子,任凭大家自取。
两个大老板演讲结束了。众人又恢复了一盘散沙四处扎堆聊天的状态。秦月觉得她可以功成身退了,就从会议室里出来,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歇一口气。刚进办公室,却看到Adam和K在那里愁眉不展地两两相对着。秦月愣住了,这样的大日子,所有人都在另一处忙着联谊,他们俩这是怎么了?她问了一嘴,结果Adam红着眼睛开始倾诉。
原来HDM和船东因为这个项目上,从分工表的商议和签订时开始就一直在较劲,结果船东确实把分工表弄得相当地凌乱,以致于双方在项目即将结束的今日,在应付账款(主要是船东化拉到盘子里的食物,后来发现吃不下,又都推了出去。)上面,因为不断地产生变更单的缘故,双方就最终数额无法达成一致而陷入了僵局。船东拒绝按照HDM计算出来的数额付款,而HDM却坚持要给船东一个教训,省得他们以后再把分工表弄得细碎。
可这种僵持导致了HDM也好船东也罢,没有人为这些船提供施洗的仪式,而身为项目经理的K则非常地忧愁,因为如果这几艘船不受洗,就招不到船员,等于荒废了。可双方高层却谁都不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