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在别人那儿吃过这种亏的松田阵平深呼吸几下以平复心情,几步跨到自家妹妹面前后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又转头看了眼病床,起身去把床头卡拿了过来看。
萩原研二反而冷静得多,看了眼床头卡之后就走到世理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为什么不去床上休息呀小世理,腰部受伤很容易被牵扯到伤口的哦?”
世理摇了摇头:“不想。不愿意。”
一向敏锐的萩原挑了挑眉,语气保持不变道:“可是小阵平会被吓到的哦?刚刚他直接一拳打到了特殊急袭部队的队长脸上,差点儿把那位塚本队长的门牙打掉。”
啊??世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门牙、脸上,为什么?”
还在皱眉看床头卡上的病情记录的松田阵平把目光挪了过来。
萩原轻声叹了口气:“又说不出来话了对吗?”
糟了。世理讪讪地点了点头。
松田阵平随手把床头卡往一旁的矮柜上一扔,不容拒绝地把世理架到了病床上去坐着,连带着吊瓶支架都挪了回去。他自己则是把病床底的家属陪护床拖了出来,拉着萩原研二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坐在陪护床上。
“世理,”松田阵平表情严肃地看着她,“要么你把当年母亲的事情详细讲一遍,要么我们去找心理医生。”
第19章
心理医生?世理尊重这个职业,甚至她自己在大学就是学习的心理学专业,但她依旧认为——可以,但没必要。
不是说她对这个专业有什么偏见或者看法,世理觉得自己没必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原因有两点。首先,虽然她大学时学习心理学主要是因为这门学科一定程度上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接触脑科学相关的知识,不用担心因为自己试图了解相关领域内容而被组织怀疑,但说到底她也扎扎实实学了四年(国小时她跳过两级,所以二十岁就大学毕业了),在知道相关知识的情况下,世理可不认为心理医生能帮到她。
毕竟医生一开口,她就能接出来下句,顺带还能了解到医生这么说话的目的,这样的心理咨询似乎有点无效。并且如果咨询师水平弱一点的话,搞不好一个小时下来,咨询师一点都没有了解到她,而她把咨询师的相关信息摸了个透彻。
更何况世理确实很不喜欢医院、医生这样和实验室、研究者类似的场景和职业。
松田阵平知道她大学时的专业,也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所以世理明白,她哥想听她坦白。
然而问题在于,如果真的要把母亲的事情讲一遍,凭她哥和萩原研二的脑子,一定能意识到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
人贩子在大街上瞄准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的母亲、抢走儿童是正常的,可是当年她是在母亲被人用残忍的手法当场杀害后才被带走,手法娴熟、下手毫不犹豫。如果不考虑犯人的理智的话,这样的做法更像是在掩饰,通过成年人的尸体来告诉他人、小孩子只会死得更惨,找不到尸体是正常的。
而且接下来她的经历要怎么说明?现在被意外地带到医院里来已经够可怕了——世理身上的一些痕迹永远都没办法用正常的方式来解释,更何况兰吉特对她脑子动的手脚决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虽然贝尔摩德应该有帮她处理一点,但奈何她本人才是最大的证据。
不要慌,反正她语言系统还混乱着。
……但是她不想说谎。
隐瞒组织的存在、隐瞒自己的身份和自己身上的特殊都可以说是想要保护他人,但世理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其实只是很简单地出于自私、才不想坦白。
她和过往的亲人朋友们已经不在同一条路上了,现在的隐瞒也只是为了让这个事实被揭开地迟一些、让她有机会先把想做的事情做完而已。
每个人一生中都要经历无数次离别。世理从来不会因为害怕痛苦就逃避某件事情、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单纯地不想欺骗信任她的人而已。
兄妹俩沉默地对视着。
“……不、记得了,我、连续、记、不,”最后还是世理先服软,努力试着控制自己的语言系统,绕开一部分事实,“母亲、哭、跑、血、多……”
语言碎片化得更厉害了,世理只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出了故障的电报机一样,一个词一个词完全不连贯地往外吐。
……有点蠢。
可是她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出来话,试图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情绪,却又会牵动腰间的伤口。世理不清楚她“死机”了多久,但腰上的伤口应该是经过了缝合处理的,现在麻药效果快过了,痛感不至于无法忍受,但有点影响她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