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微微睁大了眼,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似的,愣在了原地。
手上比的心离他有点远。
我看了看翘起的指头,又望了望沢田, 决定充当一回快递员,将比出的这颗心完完整整地送达到他手里。
于是我直挺挺地举着胳膊, 摇摇晃晃往前一步。
不知道是因为刚下过雨, 地面湿漉漉的缘故,还是因为喝了酒身体有点绵软, 脚底忽然有些不受控制地打滑。
我感觉眼前一花, 整个人险些就要栽倒下去。
然后, 身体被一双手托住了。
那双手手掌有力、宽大。
紧接着,沢田腾出一只手,轻轻拭去了方才我脸颊贴着玻璃时沾上的水汽。
他掌心温热, 脸上残余的冰凉仿佛一下就被融化了。
我忍不住弯起眼睛,将脸蛋贴上他的手掌蹭了蹭,傻呵呵地冲他笑。
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好像也没有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发生, 但沢田这个人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奇妙的魔力, 只要一见到他,我就像被施加了魔法一样, 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沢田动作一顿,指尖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掀起眼皮向我望来, 眼底被咖啡店透出的光映得亮晶晶的。
下一刻,他指腹轻柔地剐蹭过我面颊, 帮忙将被风吹得搭在脸上的鬓发往耳后拢了拢。
“你喝酒了?”他问。
几乎是同时, 渡边抓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藤间唯!”
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呼着气,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模样稍显狼狈。
“你、你明明平时连、连三百米都跑不利索,怎、怎么现在就能跑这么快?!”
她喘得断断续续,抬手将头发统统往后一捋,眯起眼睛看向沢田。
借着灯光,可以看见她打量似的上下扫了沢田几眼。
片刻,她迟疑着问:“沢田纲吉,是吧?”
我这才记起,渡边好像一直没见过成年版的沢田。
在沢田回答之前,我率先替他承认:“是的,这位就是我们不仅人长得好看,做咖啡也很好喝的沢田店长。”
沢田轻咳一声。
“……”渡边无言瞥我一眼,似乎懒得搭理我一般,又将视线转了回去,“沢田先生,不好意思,我是她同事,渡边。我们公司周年庆,这孩子不小心喝得有点多了。”
被无视了。
渡边小姐,今天对我的态度与平常时不时就冒出口的“宝贝”相比,好像尤其冷淡。
我有些委屈地扁嘴。
“行了,别给人家添麻烦了,回家了。”
渡边作势要拉我过去,却被我巧妙地一扭身,错了开来。
虽然喝了酒,但我感觉自己此刻简直灵活得像条泥鳅。
渡边:“?”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瞧了瞧我:“你干嘛?”
“跟阿纲打完招呼,接下来当然是要聊天啦。”我理直气壮地说。
渡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又再次吸入:“你醉得连声音都变扁平了,还怎么聊天?”
我觉得渡边的说法有些奇怪,因此认真纠正:“渡边,人的声音是无法拿扁平去形容的。”
说着,我仔细观察分辨了一下她的面色,想了想,担忧道:“你是不是也有点醉了?”
渡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渡边此刻的脸色简直跟明明蹲在马桶上却便秘了,用尽全力也死活拉不出屎那般如出一辙。
“那你是不打算跟我走了?”她问。
我费力地思索了几秒,郑重点头,然后拽住沢田的衣袖,跟树懒攀着树木似的,抱紧了他。
沢田身体僵住了。
他外套是一件质地柔软的毛衣,微凉,也许是因为下雨返潮的原因,覆着一点点潮湿的水汽;衣料微微有些起球,应该是洗过几遍了,脸贴上去的时候,感觉既软乎又有些毛糙。
身体靠上去的同时,鼻腔随之钻入了一股浅淡的雪松气息,而比之更重的,则是干燥的、微熏的、像是在暖炉旁烤火一般的木头香气。
低调、温柔、沉稳。
这味道,是我给他调的那瓶香水。
他有在用。
讲不清是什么感受,莫名有种在他身上印下了自己标记的满足感,有点像……
有点像树懒找到了它专属的树。
沢田腰腹瘦削,抱起来却很舒服,坚韧又富有力量感,我忍不住将这颗专属于自己的树搂得更紧了点。
渡边看看我又瞧瞧沢田,正僵持不下之际,沢田忽然出声:“我送她回去吧。”
渡边沉默了。
她面色犹豫,像在评估什么,而沢田声音诚恳:“渡边小姐,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小唯平安无事地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