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士,其实就是我的妻子。”保安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顿了顿,从报纸后探出半个脑袋,因为上了年纪而松弛的眼皮半耷拉着,眼角或深或浅的皱纹被白光染得微亮。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可提到自己妻子时,眉宇间仍是遮掩不住的、带着些许羞涩的笑意。
很难想象,一向健谈八卦、能拉陌生人唠家常唠上大半天的保安大叔竟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像个刚出社会的半大小伙。
“很棒的故事。”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中年男人腼腆地笑了笑,脑袋又默默缩回了报纸底下,只有捏着纸面一侧的手,悄悄地松了开来,紧接着,那只手冲我比了个打气的手势。
皮肤粗糙,微黑。哪怕隔着短距离,也能瞧得出这是一双经过风霜捶打的手。
“加油,藤间小姐。遇见喜欢的人不容易,虽然我不太懂什么推拉,但我还是祝愿你能漂亮赢得拔河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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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保安大叔后,我回到了公寓。
推拉。
拔河。
尽管保安大叔刚刚用了这两个词形容我与沢田,但实际上……我自己却没有什么实感。
或者说,在刚开始不确定沢田感情的时候,我的确有过一些试探性的举动,可之后确实也没想那么多,反而是任由它自然而然地发展了。
而今天沢田的态度——
似乎、应该、大致上,可以进入告白的阶段了?
沢田那句夏日与春天的形容依稀还回荡在耳边,清润低沉的声线仿佛又凭空响了起来,带着缱绻的尾音,轻轻地穿透鼓膜。
我一把将头埋进了软乎乎的被子里,屏住呼吸,傻笑着使劲蹭了蹭脸。
被面绵软,人埋进去的时候,简直像扑进了棉花糖做的海洋。我歪过脑袋,视野里随之出现一片粉色。
是商场里靠小朋友捉来的那只睡眠卡比。
它规规矩矩地靠在床头,跟身体差不多长度的睡帽安静地垂至枕侧;一旁的床头柜上则放着沢田给我调的那瓶香水。
我伸长胳膊,将卡比揽进怀里抱着,然后慢吞吞地在床上坐起身,用膝盖一点一点,往床头柜的方向挪了过去。
第一个床头柜里放的是发绳、发卡、夹子等一些小物件。
没记错的话,里面应该也有几根丝带,是先前买发绳送的。
我拉开抽屉。
几条发带沉默地躺在角落里。
而且……正好有一条水蓝色的。
我想了想,调整了一下姿势,挑起那根水蓝色的发带,在香水瓶瓶口绕了几圈。
发带有点长,绕到一半,实在没位置可以接着绕了,只能先认认真真地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做结尾。
蝴蝶结的小尾巴拖得长长的,逶迤在掌心。
床头的小夜灯照下一片暖色,掌心的蓝色丝带流淌着水一样的温柔光泽,我捧起香水瓶微微摇晃了一下,幽蓝星空似的溶液便紧跟着斜过半寸,像是整片星幕在无声地向地面倾倒。
我凝视片刻,摸出了手机对准香水,咔嚓咔嚓地从各个角度一连拍了好几张。
然后,我从中选了无论从灯光还是氛围,自己都是最满意的一张,开开心心地上传到了社交平台。
#今年心中最top的香水,嘿嘿~
[配图]
很快,这条动态就有了零星的点赞。
我看了看点赞的列表,一个熟悉的头像赫然也在其中。
浅蓝色、模样卡通化的鲔鱼。
脑内莫名浮现出一行字。
——沢田纲吉觉得这条动态很赞。
我忍不住弯唇笑了笑,用指尖对准这个鲔鱼头像轻轻点了两下。
虽然我没有告白的经验。
但是……人总是要勇于迈出第一步嘛。
我熄灭屏幕,一边躺倒在柔软的被面上打了个滚,一边在内心默默给自己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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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那天,我特地用了沢田调的这支香水。
同事从我工位路过打水,刚走出没多远,又立马倒退了回来。
“你换香水了?”她迟疑着说,鼻翼抽动了几下,“好甜的味道。”
按在键盘上的手一顿,我默默挺直脊背,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嗯,换了。”
同事狐疑地上下打量我几眼,转过身,又忽地停住,脚尖转了一圈,再次正面朝向了我。
她放下水杯,贴近我,眯起眼睛:“不对劲,这不是你的习惯。你平常用的香水再甜,也没有腻歪成这样的,怎么说呢……闻着就有一种微妙的恋爱味道。”
同事越靠越近,那张审视的脸在视野边角无限放大,我刚想别过视线,脸颊却忽然覆上一阵柔软的触感,紧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脸被微微用力一掰,正面对上了同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