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存真没有段落那样多的心眼,他吃过饭多了一些活力,坐上驾驶位主动问段落道,“段先生,你要不要坐副驾驶,这里比较不容易晕车。”
段落刚觉得他可怜,不想拂了对方的好意,就勉强地说,“好吧。”又说“那我帮你一起看看路。”弄得季存真莫名其妙,好像段落才是土生土长的呼伦贝尔人,自己倒是个马路新手了。
车子发动后,季存真依旧目视前方,认认真真地驱车。可段落是个闲不住的。他一会儿问季存真草原的草甸类型,一会儿又问牛羊的种类。远处能看到的问完了,又开始问车里的装饰。
季存真架不住他的小学生风格,想让他闭嘴又怕耽误了生意,只能嗯恩啊啊的附和。
“季师傅怎么拿套娃装药啊,真有创意。”段落实在没得玩了,拿起刚才的套娃药箱一下子转开,所有的药物顷刻间撒了一地。他呆愣了一下,骂了句卧糙,只能勉强地弯腰去捡。
“你别动了,等会我收拾,你躺一会。”季存真看不过去发表了看法。
段落做了坏事心虚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把套娃合上,把错开的图案转到准确的一面,拼出了一个雪白身体,咖色脸蛋的小男孩。
段落端详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套娃和景区的并不一样。上色的每一笔都起落有致,雕刻的刀法圆润清晰,整体配色和谐,装饰上还有闪粉。是一个纯手工的,区别于传统的套娃男孩。
他觉得新鲜,又拿着转了转突然问季存真,“你这个药盒卖吗,我买了。”
季存真闻言有点惊讶,但很快地否定说,“不卖。这是我画的。”
段落不敢相信地与套娃四目相对,他本想问你有这个手艺干嘛还做司机,但又觉得司机可能比手工艺人来钱多,就咽下了调侃,只说,“画的还不错啊。”
段落又盘了一会儿,发现套娃右脸颊有意点了一颗痣。他转脸一看,季师傅脸颊上也有一颗,才恍然大悟道,“哦,这是你的自画像啊。”
季存真点点头难得地笑着说,“中学时和朋友出去玩画的,一人画了一个,然后互相交换了。”
“那这个你自己的怎么还在你手上啊。”段落对着愈看愈像季存真的套娃疑惑道。
季存真被问题哽了一下,段落在他脸上看到了转瞬即逝的伤感,但对方还是平静地回复说,“长大后有了隔阂,就换回来了。”
段落用余光扫了一眼抿着嘴唇的季存真,他脑后车窗里的风景一帧帧地闪过,好像被忽略的,抓不住的回忆。而驾驶室的前窗又太过巨大和明亮,使他的落寞在云和光的耀目下无处隐遁。
段落难得地没有再做什么动静,把套娃归回了原处,靠在副驾驶上打起盹来。
到达额尔古纳湿地时,段落晕车的毛病又有些冒头。
季存真在售票处犹豫良久,最终绕不过良心,买了两人的票,跟着段落进了景区。
段落和季存真立在炎炎烈日下等景区的观光车,季存真穿着防晒外套,而段落只穿了白t短裤。阳光烤在他的皮肤上反着白光,胃里的咸水一阵阵地往上泛,段落想这简直是花钱都难买的受罪,比去健身房还要离谱。
观光车开过来,季存真让段落坐在靠边的位置吹风,自己挨着他坐下。
谁知道观光车刚开没多久,段落就着急地比划,要季存真把防晒衣脱给他,季存真以为他要挡风就给了。哪知道段落接过去一股脑地就吐在了防晒衣里。
季存真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看着段落嫌弃地用指尖捏着,把防晒衣扎好,而后吆喝司机师傅停车,把衣服扔在垃圾桶后,还顺便漱了口,才面色苍白地走了回来。
“抱歉,你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段落气色很差,他虚弱的拿出手机,想给季存真转账。
季存真脾气再好遇到这种事,也感到了被轻视。段落为了自己的体面,不把自己的衣服当一回事,的确让人愤怒,但在那个情况下,也确实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季存真憋着气,感觉像是被精神病人袭击了,明明创口很痛又没道理还手,同程的旅客素质很好,也没有嫌弃暂时的停车,段落好像很轻易地被判了无罪。
季存真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干脆就不再理睬段落。
段落看季存真面色不爽,只觉得这个人婆婆妈妈,干脆一口气转了一千块给他,然后扬扬手机说,“怎么样,够你买好几件新的了。”
季存真冷冷地扫了段落一眼,也没收下那一千块钱,转过头去看湿地的风景了。
到达观光口后有很长的一段步行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