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他好像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白雪回答他时带了一个叹气的表情。段落失落道,“你喜欢他吗?”
手机那头顿了一会儿回答说,“他明天就会回去了,我也没有继续联系的打算,现在就挺期待和你见面的。”
白雪隔了一行又发送道,“我想我是不喜欢他的。”
段落看到这句话时,车刚好开到季存真家楼下。他出了车门突然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好像哪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咫尺之遥的季存真不会爱他,千里之外的平元县也没人等他,他刚有的依托转眼就落了空,到手的珍宝在短暂的魔法后,失效变成了石头。
他转过身,往酒店的方向迷茫地走。他想坦白自己的谎言,告诉季存真句号就是自己,如果是这样,他们还有没有可能。
白雪没有等到段落的回复,他发了很多游客在阿尔山拍的星空和森林给句号看,说要他放心,自己最期待的还是这场旅行,他和客人不会再有别的结果。
段落拿起手机输入又删除,最后千言万语都成了空白,只留了一个孤零零的“好”。
离别当日的早晨天很阴,让人的睡眠像粘上了灰色的工业浆糊,将将贴上,潮湿且不牢固。
段落已经取消的飞机航班被季存真截图发来确认,那是一班晚上八点海拉尔起飞的班机。季存真本打算下午从满洲里出发,刚好提前两小时送人到海拉尔机场,自此二人再无交集。
段落忧思整晚,只等到了季存真明确的抗拒。将他社交软件上那颗炽热的,想和季存真在阿尔山见面的心,也被现实的冰冷渗透。
段落恹恹地在备忘录里写着在阿尔山要给季存真准备的惊喜,他想把积攒多年的热情一股脑儿地倒给他。但情绪一上来,头脑里又反复闪过季存真那句“我想我是不喜欢他的”,就觉得自己像要打毫无胜算的硬仗的士兵,他害怕季存真觉得这个恶作剧罪不可赦,担心鲜少捧起的真心被抛弃。也不知道这场折磨心智的恋爱,是不是过往对待情人时冷漠的苦果。
段落在完善了备忘录,准备去购物时就碰了壁。
道北几乎都是游客纪念品,为了找一家合适的本地商场,他打车从城西到城南都转了个遍,才找到一家勉强凑合的礼品首饰店。
导购迎上来问他需要什么,段落的“看看”二字刚滑到嘴边,就发现了锁在货架正中间的柜子里的水晶摆件,他又凑近看了一眼,便对导购说,“那个太阳花水晶摆件帮我包起来吧。”
“先生眼光真好,这是联名的艺术家雕刻的,也是我们店的主推。”导购也鲜少见到刚进来就选好礼物的顾客,小心翼翼地从展示柜里拿出摆件,一边介绍一边帮段落包好,结账的时候继续说明道,“这个摆件的底座是能够固定的,可以固定在柜子上,也可以固定在车里。”
“嗯,我是专门放在车里的。”段落闻言笑道,“我朋友车里一直放着一朵假的太阳花,插花的瓶子偶尔会倒,换了这个刚刚好。”
“怪不得一下子就选中了。”导购恍然大悟地把账单递给段落,段落扫了一眼愣了愣问,“水晶现在这么贵吗?”
“这个是特邀艺术家的雕刻款,里面有联名卡片的。”对方耐心解释道。
段落看了看小太阳花又看了看账单,意识到这是一个比包车的旅费还贵的小物件。他自嘲地扯着嘴角把摆件收好,想着如果季存真真的因为自己的玩笑生气,那就把这个小东西卖了,也多少可以解解恨。
段落又东奔西跑地采购了装饰酒店房间用的气球和彩带,花和蜡烛,把它们塞进了一个三十寸大箱子里。季存真午后开着房车最后一次来接他时,也不禁跃过了本来的尴尬好奇道,“怎么多了一个箱子?”
“你别拿我来,这个要轻拿轻放,都是。。。土特产。”段落绕过季存真把大箱子放进了储物车厢。
“昨天还没有这些。。。”季存真站在一旁疑惑地嘟囔,段落拍了拍他的肩膀眨了眨眼睛道,“昨天是不同的。”他没有理会明显怔了一下的季存真,绕过他熟练地上了房车。
或许由于要面对短暂的离别,段落看这个狭小的房车也顺眼了很多。沙发上那两个本来惹人厌的毛绒靠枕也像季存真的后脑勺一样,显得柔软和可爱。灰色与米色的色调的空间在阴天里像归巢倦鸟朝思暮想的小窝。如果窗边这朵廉价跳眼的向日葵假花,换成自己行李箱里的水晶摆件,应该更是锦上添花。
季存真发动车子的时候没有像以往报站一样准确说清目的地,他想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段落了。他于自身意料之外的,沉默又熟练地转开车钥匙,踏上了这场暧昧关系的终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