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你俩的狼狈模样,客人们纷纷表现出一种想看又替你们尴尬的复杂心态。
将心比心,你去酒吧找乐,冷不丁看到地上蜷缩着卖火柴的男孩女孩,你也不知道该扔几个铜板,还是该上去嘘寒问暖。
在被迫的有难同当中,你和蓝眼睛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颤巍巍地向离你们最近的那张空桌挪移过去。
Anita笑吟吟地凑近前来。
你伸手拦住她的关心,表示往事不必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Anita:“那想喝点什么吗?”
你俩摇头。
Anita:“那想吃点什么吗?”
你俩摇头。
Anita:“那想赌点什么吗?”
你俩摇……“哎?赌什么?”
Anita神神秘秘掏出一本黑皮小笔记,食指遥遥一点3号桌上的红发女士:“那,是Eva。”
再遥遥一点12号桌上的金发男士:“那,是Jon。”
一条玉臂揽过你的肩膀,另一条揽过蓝眼睛,三个脑袋凑作一堆,只听Anita低声道:“赌约是:猜一猜,他俩谁先睡到我们老板。”
你双膝一软,险些从桌上滑到桌底。
你们北欧人都玩这么野的吗?
“赌注呢?赌注呢?”蓝眼睛到底是法兰西人民,当即两眼放光,血脉觉醒,苍蝇搓腿似地把两只手手搓来搓去。
Anita竖起五根玉指:“5000克朗起,押一赔十。”
蓝眼睛闭目心算了一下汇率,又在红头发的Eva和金头发的Jon之间好一番取舍,最后忍痛从钱包里摸出三十欧元递过去:“我押Jon。这是我账号,要是赢了,记得转给我。”
Anita在黑皮小笔记上记下一笔,然后抬头冲12号桌扬声报喜:“Jon,这位法国客人押你赢!”
金发男士转过身来,笑着向你们送出飞吻一记。
“那么这位中国客人呢?”Anita转向你,竖起水笔准备记录,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在等你点餐。
你忽然又想到唐先生的那双眼睛,那双杳无人烟的眼睛,仿佛一面映不出人影的湖水,没有人可以进到他的眼里心里。
“你呢?Anita,你押的谁?”你反问她。
她合拢笔记,压低声音:“我谁都没押,因为他们谁都赢不了。你们刚才躺的那个壁炉,看到了吗?我们老板亲自动手,一块砖一块砖自己砌的。完工那天,他一个人在炉边坐到半夜,喝了很多酒,说他等的那个人左边肩膀受过伤,不能受寒。又把墙上那面挂钟摘下来,一边把指针往前乱拨,一边说什么时间走得太慢了,怎么这么慢,要让时间走得快一点……不过就那么一回,我也就看他喝醉过那么一回,平常他都是……”猛地刹住话头,一吐舌头,抱着小笔记溜了溜了。
你看到出现在她身后的那个毫无人性的疯子,手里端着一碗饺子。
因为生了火,现在室内的温度倒比中午时还高。他连那件黑毛衣也没穿,身上只有一件法兰绒的白衬衫。
“今天除夕,请你吃碗饺子。”他拉了张椅子在你们这桌坐下。
你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决定收回“毫无人性”这四字定语:“谢谢唐先生。这是您……亲自包的?”
“速冻的。我不给别人做饭。”
还是不收回了。
“我怎么没有呀?我要吃饺子,我还要吃‘妈坡都夫’,还有冰豆奶……”蓝眼睛撒娇撒得几乎拧成一根麻花。
你十分想建议他加入Eva和Jon的战争,赢面说不定比那两位都还要大些。
“好,你张嘴。”唐先生点点头。
蓝眼睛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将信将疑地半张开嘴巴。
“再张大点。”
嘴巴全张。
“再大点。”
已经可以看到扁桃腺。
唐先生忽然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小盒,“啪”地塞进蓝眼睛嘴里,塞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蓝眼睛好容易把盒子从嗓子眼里抠出来,举到面前一看——盒子上印的是冰岛文,但那全球统一的蓝底白字红包装已自动说明一切,和普通包装唯一的区别是,上面还加印了粗体放大的“XXL”。
啪嗒,饺子从筷子上掉到了桌子上,险些和饺子一起掉下来的,是你的眼珠子。
蓝眼睛望着盒子,刚刚合拢的嘴巴忽然拢成一个五号的o,继而放大,放大,放大,终于成了一个初号的O:“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是是是是是……”
“是我。”唐先生笑着,飞快地眨了一下左眼,“还你的。那天……谢了。”
啊,这是什么胡萨维克绝恋?
氧气,你需要氧气。
菩萨啊,不是你想嗑,实在是他俩逼人太甚啊菩萨。
你正要招手让Anita过来,预备为蓝眼睛下注50000克朗,就听法兰西二愣子酸溜溜地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