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这一下倒是大感意外，怔了一怔，道：“这一着缓兵之计，难道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铁木真诧道：“你是说慕容复么？我一开始想杀都史，被他拦住了。他说得没错，杀了都史，不过逞一时之快，反倒会激得我同王罕、札木合过早兵马相见。我同他们力量悬殊，明战怎能取胜？这不是极为浅显的道理么？他劝住了我不杀都史，后面一应动作我自然而然也就想通了，不需要谁来献计。慕容复还不愿意让靖儿替我去作先锋呢，因为这个，那天来见我，同我争执了起来。”言下颇有悻悻之意。
萧峰只听到一半，忽觉血液冲上头脑，登时天旋地转，接下来什么都听不清了。脑中“嗡嗡”作响，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是我错怪了他。”
心乱如麻，一时间胸中各种情绪，气急、愧悔、歉疚、愤怒、担忧，潮水般纷呈而至，激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声问：“他人呢？”
铁木真道：“我要他代郭靖出征，他允了，今早已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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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萧峰沉声问：“他往哪里去了？”
铁木真不由得愕然，试探着问：“你这是要去做甚么？去帮他么？”
他简单地告诉萧峰知晓，三军俱有约定，二更前赶到，三更时分发动攻击。说完道：“听探子回报，王罕的人这几天通宵达旦作乐，都不曾留人哨警。倘若如此，破敌便如探囊取物一般。萧勇士，你持我这面令牌，快去快回，我等你的捷报。”
萧峰心焦如焚，无暇同他多说，问明方向，接了令牌，顺手扯过一匹马来，翻身上鞍，喝一声“驾！”一夹马腹，纵马赶去。
他心中焦急。然而愈是焦急，就愈觉路途漫长，怎么走也走不完。
此时大漠之上一轮金黄的新月渐渐升了上来，西北角上却乌云聚集，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涌动着沉重的雨意。萧峰忽而想起同段正淳约战的那一夜，也是这样的大雨欲来的天气，也是这样的一轮新月挂在半空。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莫名的害怕，全身出了一层冷汗。
不愿再想下去，喝一声：“驾！”催动坐骑发足疾奔。
奔出一段，忽瞧见前方山谷中有着异状。
眯缝眼睛瞧去，正值月色初上时分，淡薄的月光映亮山谷中涌动的人头同闪亮甲胄、矛尖，竟是一队衔枚疾走的大军，瞧服色是铁木真军队。
萧峰一凛，纵马追了上去。不待对方有所戒备，遥遥亮出腰牌，出声警示：“莫惊慌，是铁木真的人。慕容复在不在这里？”
队伍中有同萧峰熟悉的将领，见了令牌，认出是他，愕然道：“这是中军，慕容公子不在这里。他奉了大汗的命令，午前就率前锋出发了。”
萧峰问明方向，正欲赶去，忽瞧见队伍中还裹着几个衣衫褴褛的蒙古人，作牧人打扮，脸色愁苦。他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军遇到牧人，尽数捉了随军而行，以免泄露军机。
心中恻然，却无暇旁顾，将牙一咬，喝一声：“驾！”打马飞驰而去。
却说慕容复这边领了铁木真给的两千轻骑，轻装出发，绕小路从山谷中行军，行至约定的会师之地，已值黄昏。
等得一会，哲别同博尔术分率了两千人陆续来到。
众人埋伏于附近一座小山包之上，俯瞰王罕大营。当下按兵不动，又静静等得一会，月亮已然上了中天。哲别同博尔术凑至一处，头碰头以蒙古语低声商议一会，俱略带焦躁神色，不住望向来时方向。
二人谈毕，哲别率先走来，以蒙语道：“慕容公子，三更快至了。后军虽还不曾到，但咱们统共六千精兵，这么冲过去，也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什么时候发动攻击？”
慕容复头也不回地道：“再等一等。”
他极为沉着，哲别却有一些沉不住气了，试探着问：“咱们还在等什么？”
慕容复朝他看了一眼，吐出三个字：“等后军。”
哲别微微一愣。博尔术却忍不得了，跳起身来，大声道：“再等下去，眼看要下大雨了！下起雨来，如何冲锋？大汗当日使的好计策，把都史那小子放回去，还送了重礼，探子回报说，桑昆王罕他们都放松了警惕，不戒备啦。这会儿他们军营那边明明无人镇守，还有唱歌的声音，是在寻欢作乐呢。不趁此时打过去，难道还等他们先发现我们么？”
说着将手朝山下一指。果然，王罕札木合大营那边灯火通明，大帐方向更隐隐传来悠扬的歌乐之声。
慕容复道：“就是这样才不对劲。”
博尔术哲别俱一愣。只闻他徐徐地道：“你们不要低估了王罕同札木合。王罕这个人，也算是一时英雄，铁木真能想到的，你以为他就想不到？即便他想不到，你以为大金国的那位赵王同他的智囊们就想不到？……这不合常理。实在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