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华志不说话，他们父女二人默默对视了好一阵，柳小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看待柳华志，如同看待夺命的仇人。
她低声警告，我只想回到城里好好活着，如果你敢耍手段，再把我送回乡下，我就让你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不想惹事，你也别给我惹麻烦。我既然敢不要命的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跑出来，我就敢和你同归于尽！
柳华志的眸光因为这番话而被削弱黯淡，六年，小柔长大了，却也变了一个人。他知道她是回来讨债的，而直至这一刻，他都没有丝毫忏悔的心意，他想的，是如何从派出所逃离，如何堵住小柔的嘴。
女警官冲着柳华志呼喊，小柔父亲，麻烦过来登记。
柳华志和柳小柔的对手戏，被向柏凯尽收眼底，他现在百分百确定，柳小柔和柳华志的关系，绝不是眼下看到的那般平和。
小柔对待柳华志的态度里，向柏凯看到了太多和自己相似的地方，那种敌对和埋怨，如同他和自己的父亲。
第7章 联系方式
小柔坐在椅子里，看了看站在门口个子高高的向柏凯，她幻想，如果自己没被卖到乡下，是不是也能和向柏凯一样，穿着干净妥帖的校服，坐在可以吹空调的小汽车里，憧憬美好未来。
她默默叹了口气，冲向柏凯说道，谢谢你帮我，如果方便，你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等我伤好了，我去拜访你。
向柏凯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他倒是觉得她有几分可爱，明明小小一只，却装着大人的模样，说什么登门拜访。
向柏凯开了口，我的车子会护送你回家，你安全了，我再离开。
柳小柔随意挥挥手，放心吧，我爸这不是来了么，我马上就回家了。我也柳小柔歆羡的看着向柏凯别在胸口的名签，带着几分不确定，我马上也能上学了，说不定我们会在一个学校。
向柏凯不知她这话里有几分可信度，但他看得出，柳小柔的眼睛里，有溢出来的渴望。
他对她的同情又增添了几分。
一切手续办理完毕，柳小柔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里，柳华志走到她面前，生硬的冲她伸出手，皮笑肉不笑，小柔，跟爸爸回家。
柳小柔指了指自己的双脚，虽然套着一双白色袜子，可血渍已经透过纯棉袜子，变成了血染的红底。
看不到我受伤了吗？你觉得我还能走路吗？
柳华志尴尬的笑了笑，转身蹲在地上，来，爸爸背你。
柳小柔趴在柳华志的后背上，女警前来道别，小柔回去以后要好好养伤，以后别再乱跑了，知道了吗。
小柔感恩的看着女警官，她思忖片刻，忽然伸手去抓女警官的手臂，说道，警察阿姨，你能不能陪着我一起回家？
说到底，小柔还是害怕的，她怕弱不禁风的自己，再次被父亲送到人贩子手中。
她只对穿制服的人有信任感，比如警察，比如向柏凯。
女警官有些为难，毕竟这不合规矩。
向柏凯站出身，说道，我送你，不劳烦警官。
小柔松了手，这一次，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向柏凯的身上。
父亲的车子里凉飕飕的，空调吹的很足，小柔坐在后车座，两只脚盘在座椅上。
向柏凯的车紧跟在他们身后，两辆车子驶上国道，朝着城里开去。
小柔全程警惕，而柳华志一句话也不说。
他们父女二人，各有心事，各自恐惧。
柳华志害怕柳小柔兜了他的老底，当年他把小柔卖到人贩子手中，转手换来的3000块，让他做了倒买倒卖的生意发了家，如今他的车子和房子，都是用小柔的命换来的。
若不是那3000块的人命钱，他不会拥有今日的富裕生活。
柳小柔观察着车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就连屁股下的垫子，都是软软温热的，她从没接触过这么好的布料子，若是在乡下，这都是要改成衣服穿的，哪像城里人，用来当垫屁股的。
小柔开口，你有钱了。
柳华志不安的笑了笑，是啊小柔，咱家过好日子了。
小柔说道，有钱了，怎么没去乡下接我？你这车子挺多钱吧？
柳华志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他怎么解释，他要如何解释？要不是当初卖了柳小柔，他哪来的启动资金发大财。
小柔的目光落在挡风玻璃前的挂坠上，那挂坠又长又好看，红色的流苏随着行驶的车子轻微摆动，流苏的上方，是一个小巧别致的相框。
相框里，三个喜笑颜开的人头挤在一起，她看得清楚，最左边的人头，是父亲柳华志，而紧挨着他的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她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