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一个瞬间,宋子凡的身影便已经冲出冰绒舫,连带着上方的滔天魔气朝着声音的源头倾泻而出。
那个声音、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个声音。
无数次响在他耳边、梦里、心魔中的声音。
被禁锢在由肋骨制作成的牢笼里的心头肉再度暴动起来,它曾经承载过宴屿眠残存的灵力,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强悍吸引,几乎要冲破宋子凡好不容易愈合些许的胸腔,淋漓的鲜血迸进而出,染红了宋子凡胸前的衣襟。
金光闪耀,护宗大阵发出艰难抵抗的声响,当今世上根本不存在能够凭一己之力将其击破的修士。
如果非要算的话,也就只有澜清宗掌教宴屿眠,和万魔之祖封钰。
可明明这两个人都已经在万千魔教教众的眼皮子底下当场殒命。
但宋子凡此时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他满脑子只剩下含着愠怒的训斥嗓音,无比清晰地叫了他的名字。
师尊很少连名带姓地喊他,自从成为她的徒弟,自己一直都被叫做子凡,也只有在宋子凡的梦境当中,她才会带着怒意呼喊,伴随着锁链被扯动的声响。
一瞬间宋子凡甚至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明明只是数息的功夫,宋子凡却觉得如此漫长,终于,他来到了云飞峰,望见了站在山顶大门处的那道倩影。
纵然面容已全然不同,连那双最具标识性的异色眼眸都变得全黑,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心头肉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疯狂地冲出宋子凡胸膛,将他从内而外地撞出了个鲜血淋漓的大洞,在团团黑雾的裹挟下,如同一颗炮弹,直直地射向宴屿眠!
宋子凡在宴屿眠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诧异神色。
她抬起了刀,菜刀的刀刃对准宋子凡,最终却还是放了下来。
任凭那一团血呼刺啦的心头肉砸进怀里。
附着在其上的魔气近乎贪婪地试图侵入宴屿眠体内,却在她身上察觉到了属于同类的更加危险的气息。
洒脱喵地大叫一声,浑身炸毛地从宴屿眠肩膀滚落,扑进附近的草丛里,头也不敢探的躲了起来。
不是说她家是天下第一仙门吗?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魔物存在?!
难道说现在仙门都开始流行把它们魔物驯化当做打手了吗!
其实让魔气察觉到危险的存在,并非洒脱。
那是至高之上近乎血脉压制的气息,超脱于世间所有邪恶,是混沌初开时那一抹污秽之物,无论吞噬掉再多、进化成再强,也永远无法和其匹敌。
遥遥望着半空中的宋子凡,宴屿眠皱了下眉头,饶是早就从唐英航口中听说了情况,亲眼看到,她还是不禁心痛。
那可是她曾经清冷脱尘,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未来将会从她手中接过澜清宗掌教之位的大徒弟啊。
怎么短短两个多月没见,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宋子凡如果愿意投奔魔教,当个魔主应该轻轻松松。
澜清宗能愿意让他继续呆着,真是够善良的。
宋子凡生生停在了离宴屿眠还有五百米远的地方。
他不敢靠近,如今的自己彻底堕魔,宋子凡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宴屿眠。
她果然没死。
自己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那么现在呢?
他应该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地靠近过去吗?
不,他做不到了。
他再也不想伪装了。
……等等,是不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贝振旦还以为自己是太忙,累得出现了幻听。
他在原地呆愣数秒,看到天边朝飞云峰方向滚滚而去的浓黑魔气,猛地扔掉了手中玉牌。
贝振旦朝云飞峰狂奔而去,遥遥望见那道身影的瞬间,眼泪如决堤般奔涌而出。
“师——父——”
贝振旦哽咽呼喊着,直冲向宴屿眠。
和宋子凡的远望不同,他以最迫切,最亲近的姿态,来到宴屿眠面前。
无论师父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不错啊,小狗蛋,没想到最后最靠谱的竟然是你。”
话音随风传入耳中,那道身影却骤然消失不见。
“稍微等会儿,我先去看看茗茗那边情况如何。”
她这是怎么了?
好像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师父的声音?
是幻听吧?
她听说人在濒死之际会有走马灯,要不然她怎么能看见小时候的事情呢?
在瓦舍中被肆意打骂,寒冬腊月里搓洗衣服,两只手满是冻疮,肿得像胡萝卜。
被叫做她母亲的女人带到房间里,任脸上带着贪婪笑容掮客揉捏手臂和双腿,要不是老鸨说要把她的初.夜卖个好价钱,早就要去接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