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就算是在药王谷,想找出个这样资质的弟子,都比登天还难。
兴许用不了三个月,她就能做成。
也就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片刻之后,他带着装满布兜的灵植再次靠近园边,握住那只纤细却有力的手。
力道传来,他却没顺势上去。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他凝视着那双一蓝一黑的眼眸,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以及几分沉重的恳求,对她低声道。
她微微一怔:“什么?”
“从这里出去之后,如果你再次看到我——”他另一只手抬起,终于摘下了几乎是生长在脸上的那张冰冷面具。
“务必杀了我。”
剧痛,仿佛被摘下的并非面具,而是一张脸皮。
疼痛沿着固定的纹路,从脸上沿着脖颈直窜到心口,让胸腔中那颗急速跳动的脏器扭曲变形。
莲生知道,那是他脸上的莲纹。
他彻底听不见了声音,眼前景象最终定格在了她的惊讶神情。
然后一片片的裂开,分崩离析。
务必杀了我。
杀了……我?
刀锋在眼前划过,他眼中溅上了她的血,一片腥红。
只是微微一凉,速度快到连疼痛都无法追上。
天旋地转,他看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被拥抱着悬在空中,鲜血正争先恐后地从脖颈平整的断口处喷洒。
那是……他吗?
比起脖子,更疼的还是心口。
莲生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试图攫取更多空气,然而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窒息感都紧紧将他勒住,如同一只只干枯扭曲的细手,狞笑着将他拉入深渊。
他看到漆黑剑锋穿透了她的胸膛,她的身体正因为疼痛不断颤抖。
看到她的刀锋在斩过脖颈后,又直直劈向那团从鲜活尸体里飞蹿而逃的黑红雾气!
那,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后来,莲生什么也看不见了。
疼痛直刺心底,他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拼尽全力地睁开双眼。
一把漆黑的长剑正插在他的胸口。
这把本该握在宴屿眠手中的剑如同具有神智,迫切地想要回到他的身体当中。
又或者说,它本来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莲生强撑着想要闪躲,听到了身边传来的轻声话语:“醒了吗?”
他立刻看了过去,宴屿眠正蹲在他旁边,身披夜色,眸中划过几分担忧。
“你出来了?”这一刻莲生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还有把剑插在自己胸口上。
“嗯,已经把药力全都化开了。”宴屿眠伸手重新握住剑柄,和长剑的意志对抗,最起码它现在还不能回到莲生体内。
她脸上异样的潮红彻底消失不见,气息重新变得平稳,兴许是药力被转化成了灵力,又或者在这期间吸纳了大量天地灵气,修为和之前相比又恢复了些许。
莲生仰面躺在草地上,静静地望着她。
如此强大,如此耀眼。
她比数百年前沉稳了许多,但还有太多太多熟悉的地方没有变。
许久,他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已经认识很久了?”
第48章
宴屿眠点了下头。
“是挺久的。”她道,“满打满算都三个月了。”
莲生微微一怔。
从宴屿眠的态度中他窥见了几分掩饰,就好像她并不想再提之前的事情。
事到如今,莲生也基本可以确定,那些总是伴随着痛苦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是他曾经的记忆,变成鬼魂之前的记忆。
早在宴屿眠还是个真正的少女之时,他们就一前一后地掉落进上古秘境当中,在修为被全然压制的情况下,相依为命。
他们在秘境中度过了一段可以算得上无忧无虑的时光,寻找着离开的办法。
最后他拜托宴屿眠:在下次见面时杀掉他。
隐隐约约的还差些关键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但莲生暂时回想不起来,仿佛大脑自动屏蔽了那些记忆,不想让他重新陷入那时的痛苦和困顿中。
疼痛在这时骤然强烈,让莲生不得不回过神来。
宴屿眠把长剑重新拔出,牢牢握在手中,这把剑给莲生印象太深太深,在回忆的最开始他就一直用着它,如今光是看着,五脏六腑就隐隐作痛。
明明他现在只是个鬼魂而已。
“剑暂时先交给我吧。”宴屿眠手指在剑锋上一划,鲜血从狭长伤口中涌出,被血槽贪婪地吸收,黑剑总算安稳些许,“我睡了多久?”
莲生道:“只有三天。”
周围的精魄们发出唧唧声响,左右蹦跳着仿佛摇头。
宴屿眠侧耳细听,讶然道:“它们说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什么?”莲生赶忙看向周围,四棵组成了树笼的巨木已然融为一体,和他睡过去之前的结构截然不同,显然又继续生长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