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扶苏闻言亦只是轻“嗯”了一声,不悲不喜的神情,好似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一般,而张良颇有些硬着头皮而道,“那日里公子见过尉师与丞相之后,便是负气离开,而那夜你我均是在这城外所过,若非……”韩非似是想到了什么,却有避过而谈,“就在那第二日丞相便去寻了韩师,他们谈及了什么,无人知晓,但自是那日开始,韩师便开始了闭门,直到甘罗的上门……我唯一知晓的是,这学堂的名声越发之大,还有这擒王楼日日围聚的各国之人越发之大,这让陛下的心中终究是起了异数,公子,您应当知道,韩师再怎么样,他都是韩国人,是韩国的公子,就算他已无心,可这推进的世事终究是不会放过他的,您的长成,陛下的老去,而这大秦的文臣武将,民心所向,字字都在指向你,他们若是不退,伤的……”
张良似是有些急切的言语下可见他的激动,是啊,一如韩非信中所言,他不悔,他的命是扶苏为他留下的,他的阿娘得以“回家”都可见扶苏那些年对他的付出的心力,还有那学堂,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就连这学堂都成为了扶苏的原罪所在,他只是想要孕育这天下的英才,可恰恰是忘记了这所谓的学堂出来,到底是天子门生,还是公子的门生,这桩桩件件的流言之下,他知道他若是不死,扶苏定然是难以安稳的,毕竟如今的形势已非从前,秦王的越发自信,扶苏的越发优秀,威胁的只会是王权,尤其是他的那个师弟,他明显可以告知到李斯的膨胀之感越发之大,而他在一日,扶苏的威胁便是多一分。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看到尉缭的举动,和甘罗的到访之后,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同样一条路,他们都在做着自己所认为对的事,自断扶苏的双臂,让嬴政看到示弱的扶苏,便会更加怜爱于他的公子,那些所谓的流言中伤便是不会伤害于他,可他们却都是忘,他们的这般牺牲,却并不见得是扶苏所想要的啊。
“你觉得我应当感谢于他们吗?”但见扶苏只是清冷着而道,仿佛这世事都激不起他的情绪,尤其是那嘴角的一抹冷笑,更像是赤裸裸的嘲讽。
显然这般答案是张良也无法回答,他不能去定义尉缭与韩非的所言所行是对还是错,这始终是他们基于这咸阳变化之中而臆测,可为了这般臆测他们是活生生的将自己的命送了进去,只会让扶苏可以了无牵挂,让嬴政可以安心于他,毕竟一个尉缭或许起不了太大的风浪,可他始终是掌握国政军权的国尉大良造,世上只知李斯平六国居首功,可知晓的人都明白,那当居首功,运筹帷幄的是尉缭,这朝中军政真正一手的也是尉缭,加之还有那驻守长城外的蒙恬握着三十万大军,这内还有韩非这学堂累下的盛名,不知不觉中,这正当春华的扶苏已然是握紧了大秦的命脉,这无人能撼动的地位,当真是如今春秋鼎盛的嬴政所能隐忍的?可见,他们都不知道,只是他们能知道,帝王无情,这一朝一夕的变化尽在咫尺之间,扶苏的日渐成长,美誉民间,难免会让那些人心生妒意,而嬴政就算再过疼宠于他,在这春秋鼎盛的年华里,也断然不会让这些握着大秦命脉的人同扶苏走得这般近,始终他已不是幼时,需要人牵着走路,抱着哄了,他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执着,而嬴政流露出的“清理”之想。
哪怕他只是堪堪所想,这底下的暗潮涌动都由不得他们不退,他们若是不退,那么日后两败俱伤之时,以扶苏的性格断然不会为难于嬴政,他会为难的只有他自己,是以,他们也便只能以这种方式,让扶苏独善其身,让嬴政心生愧疚 。
可诚如扶苏所言,他们这般一厢情愿的所为,当真是他所想要的吗?他并非是傻子,在早前他若是看不明白,可在回宫之后,嬴政的种种举动,这桩桩异事,他只需要稍加思索,他便是能明白,只是他一直不愿去那般想摆了,这其实只是嬴政与那些旧势力的拉锯,而他只是不幸的成为了这局中的筹码罢了。
显然张良没有料想到扶苏会是这般平静,从他知晓的震撼到平静,他也用了不少时日,可扶苏这般的平静却是让他很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的一走了之,消失的无影无踪是多么的一种不负责任,可当那般冲击来时,他还是难以的接受,是以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去查,去探,就想证明他的韩师不是那般的人,可当他真的知道之后,他却又觉得无言面对扶苏,是以他在那城门口日日徘徊了许久,却始终不敢去见他一面,直到他今日的出巡,他想过扶苏的声嘶力竭,想过扶苏的雷霆大怒,却没想到这人会是这般平静的坐落在那里,似是在往事中捕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