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非人道之举啊……”但见尉缭皱着眉头而道,此刻的他许是有些后悔自己走的草率了,历来帝王上位第一件事便是修建陵寝,照道理说从嬴政及冠开始,这件事便该提升议程,只不过那个时候大秦上下一心想着如何收复六国,此事也就搁浅了,如此嬴政都要称帝了,这件事自然不可避免就是要提上议程了,可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三人都是心知肚明,殉葬之制未免太过苛刻,这种踩着无数生命的行为,令他们都是难以接受的,至少于尉缭而言确是如此,只不过此前一直没人提及,如今嬴政称帝,一切皆是要往最高规格去行事,毕竟嬴政可是自诩为功高三皇,德盖五帝的,自然也就避免不了有心之人想要借此讨嬴政欢心……如今听得扶苏提及,他可见的便是这项政策一旦实施的哀鸿遍野,这着实是令他揪心的厉害,偏偏他又要即可启程离开,明显就是难以阻挡此事的发生。
自然若是方才扶苏不明白尉缭的变化源于何处,那么此刻见他这般与甘罗争执的状态,他亦是明白了几分,毕竟这尉缭看似往日里不争不抢,一副醉心于美酒之中,可扶苏深知,他的心中还是装着黎民万千,装着这天下的一草一木的,不然他也不会在这咸阳城里待了这些年头,在这国尉兼大良造的位置上,一干就是那么多年,或许扶苏唯一没料到就是尉缭的反应会这般大,他初见此事的时候,也曾讶异过,但不消片刻他亦是缓了下来,毕竟他家父王春秋正盛,如今谈及此事却是为时尚早,日后他可徐徐图之,而他更多讶异的则是,那刻的他想着若是尉缭在的话,这种事压根就不会被提到嬴政的案上,想必在这份奏章上承至王琯、李斯案上的时候,他便已然会出手阻止了。
可终究他还是从那个位置上退了下来,更何况这东西既然能上承至嬴政的案前,就说明李斯和王琯这两人已经有了默契的共识,那便是他们都觉得此举的可行性,这也就意味着朝中上下无人会再对此有异议,显然这也是此刻尉缭所担忧之处,一旦他们二人形成共识,那么这项政令便只会“畅通无阻”下去,怕是没有任何人能与之阻拦。
而尉缭的忿忿不平之下的隐忧,甘罗又岂会不知,他们所追求的一直都是“天下大同”的志向,可如今一个个他们的同道中人都已经走的走,散的散,纵然循规蹈矩如尉缭这般位极人臣,也逃不过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他又能如何呢?但见甘罗只是复杂的看着尉缭道了句,“你改变不了的,相邦如是,你也是的……”这一声轻叹尽是他的无奈之意,岁月长河之下,他们都不得不认命,这天下时局如此,“奇迹”本就是不存在的。
“他不会认,我也不会认的……”但见尉缭只是坚定的望着远方忽而道了那么一句,那般决然之意可见他的选择,促使着甘罗都不免有些心惊,却见尉缭只是望着他道了句,“你且先走吧,我随后便至……”显然他已经做出了要留下的行为,这般不要命的举动着实令甘罗是诧异,毕竟嬴政的任命已经下了,若是尉缭私自留下,无疑是欺君之罪,这般不不要命的行为,他显然是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但只消片刻他却是明白了,他们本就是执着于心中理想的人,若是轻言放弃,那便不是他所认识的尉缭,因而只见他只是拉着尉缭轻道了句,“黄泉路上,有我相伴总是不至于太过寂寞的……”
“不可……”尉缭见甘罗这般执拗也是没有想到的,他知道甘罗一直想的便是回到洛阳,却见吕不韦,可偏偏种种的杂事都困住了他,一如当年吕不韦将他留下,希望他好生经营咸阳酒肆一般,这一呆便是十数年,如今他难得有机会可以离开此地,尉缭又怎会忍心让他同自己一起去干这般危险的事。
可见的是二人的争执之下,反而是显得扶苏格外像一阵空气,眼瞅着这二人的拉锯战都快打起来,让他不由便是上前横在了二人中间,左右看了二人一眼,不等尉缭开口,便是直接道,“你要留下,你也要留下……”但见这二人皆是点了点头,尉缭还欲开口,可见的是他并不想将扶苏拖入此事,却见扶苏只是干咳了几声复又道,“要留下总要有人容身之所吧,要是不想让父王发现你们两个……”显然对于尉缭想要留下,扶苏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干涉之意,本质上他亦是想要尉缭留下,至少是看着他成亲之后再走的,他始终是不想“遗憾”二字贯彻在他这一生之中的,可尉缭的不同意之举更多的也是明白,无论是作为大秦的公子,还是作为嬴政的儿子,扶苏都不应该掺和进这等事中,这无论办的好坏,对于扶苏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扶苏这狡黠的笑容露出的时候,尉缭心中的担忧更是多了几分,他还是怕扶苏会有出格之举,可甘罗却是丝毫不曾发现,反而是兴致冲冲的问道,“你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