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那忿忿不平的样子,这让嬴政一瞬间便是有种恍惚,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他在听到此种传闻的时候,何尝不是嗤之以鼻,又觉得自己必将要打破这个传言的,不由就是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忽又道,“因而秦楚联姻一直都是惯例,而华阳太后……”嬴政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只是哽住的喉间,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华阳太后是孝文王最喜欢的女子,若非未能诞下子嗣,想来这大秦也轮不到你阿耶手上……”
“可那不是相邦吗?”扶苏下意识便是说出了心中所想,只是一瞬间他便是感知到了说错话了,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让嬴政是格外无奈,“苏儿说的没错,没有相邦,确实没有你阿耶的天下,更没有你父王我的天下……”
“父王……”扶苏很是诧异嬴政会承认这一切,却见嬴政复又正色道,“可这话苏儿知,寡人知,天下皆知,但唯独寡人与苏儿皆不可承认,你明白吗?”
扶苏自然知道嬴政话中的意思,“我知道……”没有一个君王会承认自己的王位传承是靠一个臣子而来,纵然这就是真相。嬴政见状亦是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有些话它只能放在心里……”
“那父王为何要告诉我?”扶苏总是想要追寻一种答案的试探着嬴政的底线,却见嬴政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笑着道,“因为苏儿是寡人的儿子,是这大秦未来的王……亦是寡人最喜欢的女子所诞下的儿子……”他深思了片刻便是道,“华阳夫人是楚国人,很长一段时间秦国的朝堂之上的三公九卿皆是来自楚国,她希望楚国能在大秦一直延续下去,想让大秦世世代代的国君都留有楚国之血,只是你的阿耶并未如了她的愿,而寡人……”
“父王……”扶苏一瞬间便是有些明白了,“寡人虽是遂了她的愿,可你的母亲却并不愿啊……”嬴政苦笑的摇了摇头,“未见她之前,寡人并不知何为喜欢,见了她之后,寡人却只是想娶她,那或许便是喜欢吧……华阳太后想让她成为如她一般的女人,掌控这大秦,监视着寡人,寡人一直都知道,可寡人还是愿意去娶她,寡人是当真喜欢她的……哪怕她是华阳夫人选中的人,身体里留着和华阳夫人一样的血……”那种经年已过但依旧的锥心之痛,嬴政时至今日依旧是难以忘怀的,“那母亲呢?”扶苏复杂的低下了头,他并不知道她的母亲又是如何想的。
“她从未向寡人隐瞒过这些,但或许可以的话,她并不愿嫁给寡人的吧……”嬴政亦只是深叹了口气道,“就在她诞下苏儿的那天,成蟜也反了,她也走了……”嬴政似是刻意隐过了一段往事并未提及,只是忽而蹲了下来抱住了扶苏轻声呢喃道,“她说她相信寡人可以照顾好你啊,她相信寡人可以一统天下的……”
扶苏亦只是搂住他的脖子道,而嬴政终究只是闭上了眼,似是在克制着什么,或许他更悔的是当初若非自己这般自信,以为自己可以改变秦楚之间的宿命,又怎会让她如此离去……“所以父王才让华阳夫人安养此处,又善待昌平君……”扶苏靠在嬴政的肩上轻声的道,他似是明白了为何他的父王为何会如此,不对人提及华阳夫人,是他无法忘怀那段岁月,就是眼前这座宫殿的女人曾经想要让别人取他而代之,亦是因为她的抉择导致了扶苏母亲的离去,纵然他是自己名义上的祖母,那也不代表他能原谅,而他之所以没有下了杀心,许是为了那个“孝”字,但更多的怕还是因为扶苏的母亲,而明知这个人就快走了,纵然心中无法释怀,他还是要替那个心爱的女子来送她一程的,让她的亲人来见她最后一面的,是孝,或许更多的也是埋藏在心里的爱意。至于扶苏,他的身体里始终都是有着楚国的血,他相信她一定希望自己的儿子来送华阳夫人最后一程的。
“母亲应当也是很喜欢父王的吧……”扶苏靠在嬴政的肩上只是轻缓着道,他一直都想知道她母亲所有的过去,但没有人会告诉他,哪怕是昌平君,如果不是嬴政今日所说,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与昌平君还有这层关系的,也不知是他们那种不曾言说的默契,还是为了那个早已远去的故人。
“苏儿,想进去…看看……吗?”深呼了一口气的嬴政似是缓了好久好久方才对着扶苏道了句,纵然他的内心是不愿的,可他知道这种选择还是应该交予扶苏的,他不仅是大秦的长公子,更是他这个大秦的王所深爱的女子所诞下的孩子,他不愿让天上的女子留有遗憾,亦不愿让扶苏将来有愧疚之心,是以他的复杂或许在于此处吧,可他终究还是开了口,将选择权给了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