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烛:“……”
宁嫣能这么装,是他没想到的。
他不理解宁嫣为何这样,思绪顿了顿,皱眉道:“嫣儿,你觉得小表叔在生你什么气?”
宁嫣嗓眼儿艰涩,简直不敢与他对视,却不得不努力端着笑脸:“自然是今生相识以来,嫣儿对您的种种不敬之举。”
“尤其是常山寺内,你我受困斗室时,我对您说的、不,是小宁嫣对您说的那些轻佻话儿,我这两日每每想起,都深感羞愧。”
“但是那斗室里的小宁嫣也不过六七岁,心生迷惑多问了您几句,绝无他意,求殿下勿怪!”
萧南烛不说话,宁嫣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费劲地梗着脖子与他对视。
但一番话编出来,她心内反倒愈发坚定。
今天就算打死她,她也不能承认早就发现他身份的事!万一他生出被她玩弄于股掌的感觉,肯定不会再宽宥她。
宁嫣暗自思忖着,其实今晚萧南烛没看穿她的身份,她这两日也打算用「做梦」的法子告诉萧南烛,她同他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
毕竟别的不提,就常山寺那件事儿,她只能这么糊弄过去。
厅内灯烛幽幽,萧南烛望着宁嫣煞有介事的神采,摇头笑出声来。
她居然以为他是因为这些事情怪罪她?所以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少年眼角红痣灿灿,肩膀笑得微微耸动,冷沉的声音在厅堂内回荡开来,竟显出几分诡艳之感。
宁嫣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若是昨日的她,必定要踮起脚、伸手捂住他的嘴,生气的说“小表叔别笑了,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但眼下……她简直不敢乱动。
宁嫣挺直小背脊,拼命想自己的话有什么漏洞?
就听萧南烛低下声来,纳罕道:“若如此,那前段时日与我相处的、口口声声要我长大娶她的那位小宁嫣,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
宁嫣眸光转了一圈,莫名不安:“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萧南烛抿抿唇,诧异道:“你不清楚吗?那六七岁的小宁嫣不正是你的过往?”
“这么小的姑娘,来宁府短短几个月,就精通赌术,设计除掉伺候自己的奶娘;擅用药理,让一贯瞧不上庶出的宁老太太对她另眼相待;还有三个比她大十来岁的侍女,被她耍得团团转;以及什么被打残的吴嬷嬷……”
宁嫣脊柱发寒,脸色一白,腾地一声自软椅上站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仍旧矮了少年一截,微微昂头,震惊地瞪着面前的少年。
这些是她前世今生藏得最深的秘密,她谁都没说过。即便是前世陪了她十来年的阿念,都不可能了解的这么详细。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
宁嫣往后退了步,掌心药粉抖落在地,指尖微微颤抖。
萧南烛俊脸微沉,瞥过她手心伤口,看着她如临大敌的面色,心内一角荒芜的冰原隐隐崩塌。
她这般惶恐防备的反应,竟是全然不曾信任他。
第40章
冷风渗入厅堂, 桌案上的烛火一阵猛烈晃动。
萧南烛声线冷淡,故作诧异,凤眸中带着难以捉摸的嘲弄神采。
宁嫣望他, 只觉得自己被他活生生扒下了一层皮,脸色几经变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她瞳孔微缩, 问出一句没气势的话。
她素来是反应极快的人, 这次却摸不着头脑。
处理吴嬷嬷、云皎月棉那件事,她不曾假手于人,中途唯一参与过的只有阿念。但阿念此刻年纪不大,不可能明白她的心计, 更不可能背弃她。
至于老夫人、奶娘的事情, 她自信做得天衣无缝, 即便是舒氏都抓不到她的把柄,为何萧南烛一个外人会知道这些?
萧南烛甚至知道她擅长药理、精通赌术的秘密?
前世今生两辈子,她与萧南烛相处的时候, 都是小心翼翼避开这些事情的。她从来不曾主动在他面前害过人, 究竟哪里露了马脚?
宁嫣极力自省, 萧南烛看着她震惊、抗拒的神色,眸光逐渐晦暗。
烛光打在两人身上, 泛着暖烘烘的光晕。宁嫣却倒吸一口凉气, 攥起小手道:“你、殿下想怎么样?”
“你觉得我会怎么样?”萧南烛轻嗤了声, 面目愈发冷峭。
宁嫣思潮起伏, 不敢与他对视,飞快地垂下目光。
她想不通萧南烛怎么察觉这些事的, 让她在萧南烛面前耍手段, 她也没这个胆子。
但全天下不会有哪个世族男子, 喜欢满腹心机、一天到晚躲在后宅兴风作浪的女人。
她上辈子通文知礼,好容易才混成全京城人人瞻望的「贵女翘楚」。即便眼下保不住这好名声,也不能让萧南烛觉得她是舒氏那样歹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