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嫣抿抿唇,英王府是五皇子的母族,朝廷的半边天就这么变了。
她思绪微动:“阿念,有没有皇宫里的小消息?”
阿念连连点头,坐下道:“三姑娘可听过四殿下么?就半年多前折在京外行宫的一个少年皇子,听说死得可惨了!”
“方才外头御街大道上,睿亲王仗队进宫面圣,两方百姓开道,说四殿下没死,就和睿亲王坐在车辇里面呢。”
阿念当一桩新奇事儿说出来,宁嫣却愣了许久。
上一世萧南烛离开宁府,直接抱着「何大壮」的假身份去边关从军。万万没想到,他这辈子这么早就选择回宫了。
宫中事多,想来他这几日是不会再来宁府了。
宁嫣思量一番,暗猜豫国公此刻应当脱险归府,便转身往长康堂请安。
她赶到长康堂时,豫国公果真平安归来,捧着手炉坐在老夫人身边,胡子拉碴,精神疲惫。
满屋的人不敢吱声,舒氏颓废的跪在地上,宁姝弱弱扶着她,母女二人哭作一团。
宁嫣扫过众人,又惊又喜地跑过去:“爹爹,您没事?!”
豫国公微怔,朝宁嫣欢快的小身影看了眼,听着她清软甜糯的声音,心头微微一松:“爹爹没事了,嫣儿不怕。”
宁嫣点点头,满眼孺慕关切之色。
豫国公心中一暖,朝她招手,冷冷瞥向舒氏:“这么多年同床共枕,倒没发现你心肠如此歹恶!我母亲你不肯放过,一个孩子你都忍心下毒手?!”
宁嫣趴到豫国公怀里,舒氏怨毒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恍惚想到寺庙那夜悬在廊檐上的死尸。
她害怕的干呕了声,挪开目光悲声哭求:“国公爷且别提这事了,我舒家怎么办?你不能不想办法……”
豫国公烦躁的扶额,冲口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圣上开恩,我好容易才被放出来,哪管的了这些?”
老夫人吸了口旱烟,担忧道:“说起来,这忤逆之事跟咱们扯不上关系了罢?”
豫国公叹息,无力摇头:“圣上心思深,谁能说清,舒妃娘娘也被废了,这两天我被困在大理寺,与晋国公府交好的官员一个接一个进去听审,甚至好几人被送去了钧台暗狱,大皇子这一脉是没什么指望了。”
舒氏脸色惨白,连宁姝都惊呼了声。
豫国公继续沉声:“方才进府,在御街上瞧见睿亲王的车辇,不知谁传出的消息,四皇子萧南烛没死,他若没死,那晋国公府必定又加上一道谋杀皇子的罪名。”
“母亲,这两日吩咐府里人都谨慎些,没什么事,不准往外走动,我这几日被停职,正好去书房潜心歇歇。”
舒氏不甘心,绞着帕子还要再求,豫国公已起身迈出厅堂。
老夫人忧心忡忡,又责骂舒氏一顿,宁嫣默默听着,脑海中回想豫国公方才的话,突然忆起上辈子晋国公府败落时,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结果次日他在书房「潜心歇歇」,晋国公那边就派了一队残存的死士过来刺杀他,似乎是为了掩埋书房里什么秘密。
宁嫣心绪渐渐明朗,她不该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萧南烛身上,这辈子若想在宁府好好活着,豫国公的宠爱也不能拉下。
趁这次刺杀的机会,她或可救救豫国公,让豫国公记住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儿。
ꁘ
皇宫巍峨肃穆,重重错落的宫阙,红墙白瓦,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萧南烛下了睿亲王的车辇,与太子一同赶往后宫庆妃的住处。周边巡逻的士兵、宫女太监们如见了鬼一般,却不敢拦截。
太子敛眉,略有些紧张:“四弟,咱们这么釜底抽薪真的成么……”
“成。”萧南烛打断他的话,加快步子往庆妃处走。
少年玄袍带风,单薄的影子被太阳拉长,行在深宫甬道里,愈显荒芜之色。
太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压下眸中愧疚之色,坚定的跟上他。
同一时刻,睿亲王的车辇在后宫外止步,转道直入圣上处理政务的中和殿。
一路行至中和殿前,圣上贴身内臣出来跪迎。
众人小心的将华辇上双腿半残的中年人抬到轮椅上,恭声道:“王爷,圣上不知您突然入宫,正在里头批阅奏章,吩咐奴才接您进去。”
睿亲王任由众人挪动,摇头苦笑:“怪就怪他,非要赐我随意进宫走动的殊遇。”
内臣何大监知睿亲王爱说笑,正想调侃两句,又想到里头那位心情不好,便甩动拂尘,示意众人推睿亲王进殿。
殿中沉香袅袅,气氛压抑。
宽大的书案上堆叠一沓又一沓的奏章,其间一名霜白锦袍的男子抬起头,眉眼清冽,面色沉肃,赫然是大燕朝圣上——燕明帝。